杨广且不理会,独看张衡,
张衡躬身道:“陛下说的是,臣太瞻前顾后,束手束脚,自今往后,臣惟至尊是从,”
“这就好,”杨广淡然一笑,
我才明白他为何忙得这样,原來除了北巡,又要议官制的事,那事情从年前就有传言,看來如今是定下來了,
我退回后堂,让人备了汤饼,架在暖锅上热着,等面都烂透了,杨广才回來,
他换了衣服,到案边來望了一眼,我忙说:“这个太烂了,不合你的口味,我叫他们换了來,”
杨广笑道:“烂有烂的好处,味道都进去了,”说着自己动手舀了一碗出來,
“仔细烫,”
我叫得迟了,他被烫着,“滋滋”地吸凉气,
宫女宦官们都不在跟前,我轻声笑道:“像小孩子一样,难道饿成这样了不成,”
杨广道:“议了这半天的事,是饿了,”
“议出结果了吗,”
杨广长长地舒了口气,枕了一只手,躺在榻上,道:“算是吧,”
“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大刀阔斧地干了,”我问,
他点点头,
我用勺子舀起面汤喂进他嘴里,
他挪动一下身子,凝视着我,“你是不是又想跟我唱对台戏了,”
我不响,
杨广笑道:“你想说就说吧,说话掉人胃口可不像你,”
我瞪他一眼,“我可一个字都沒说,”
“你脸上写着你有话说,”
我叹口气,将碗放下來,然后说:“我是担心你,”
是,说到底我只不过是担心他,他一个人,尽管痛斥我小家子气,但什么家国天下,历史进程,对我來说有什么要紧,
“担心我什么,”杨广看着我问,
“你……”我语塞,
“什么,”他追问,
我吸一口气,“阿摩,你有沒有想过事情的结果,也许跟你想的不一样,”
杨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不动声色地问:“哪里不一样,”
“你说,你想和那一张网斗斗看……”
“沒错,”
“你想过你也许斗不过他们吗,”
“沒想过,”杨广干脆地回答,
我就知道,
“但是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斗不过,”
我不能回答,因为我知道结果,
“因为……”我一边想,一边说,“就算皇帝,你也不能一个人做事呐,”
他笑笑,“那自然,”
“你需要人帮你,也不能让别人白白地帮你,也得顾忌人家,给他们些好处,”
“如果他们值得,我自然会给他们的,”
“可是如果你一下子把别人都踢开,也许……嗯,我打个比方说,如果有一壶开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浇下來,也许会烫伤,很疼,但是疼过了,终究也就好了,可是,如果一下子全倒下來,那么,说不定人就给烫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他淡淡地回答,
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只是明白,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做什么徒费唇舌,不如由着他去,反正沒有任何差别,我生出自暴自弃的颓丧,
但是由着他去,未來……我不愿意看见那个未來,谁能保证我能在那之前穿回去,不不,我根本不想穿回去,就算再糟糕,我也希望一直陪他走下去,我的人生里已经有他,无法剔除,
我极不甘心地说:“我并不是要劝你放弃,”
杨广施施然道:“你当然不是,我知道,”他说着,伸手将我拉到他身侧,我力气和他差得远,被他一带就倒过去,
我的头枕着他的上臂,他侧过脸,刚刚好可以吻我的头发,唇与发丝的触觉总是异常柔软,若有若无,
有宫女挑一下门帘,探探脑袋,立刻又退出去,轻微的脚步从廊下经过,像风,绵绵拂过,
谁能够在这样的气氛里,说那些个枯燥的政事,
在杨广的眼里,我尚不是一个可以在这些事上给他建议的人,
“阿摩,你为何喜欢我,”无缘无故地冒出这问題,甚至沒有经过大脑,
杨广沉默,我仰脸去看他,他认真地在思考,
半晌才有结论:“我不知道,你可否给我提示,”
我失笑,“你都不能回答,我又怎样知道,”
他支起头來,仔细端详我,“当然你极美,但是美人易求,不足以让我眷恋你这么久,”
“那么是为什么,”
“你很特别……与众不同,”
“总不会是因为我吵着闹着要出宫,”我开玩笑,
杨广大笑,“果真那样,这宫中的女人大概已跑光了,”
我想像那副情形,也忍不住笑出來,
他抬起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