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庆典,东突厥的启民可汗已经来到洛阳,他想让可汗见到一个梦幻般的强大帝国,这样,可汗就会明白,对中原的侵犯是不可能成功的,也就会永远臣服于中原。
他对我描绘为庆典准备的种种节目,如何别致,如何绚烂,如何恢弘。我不失时机地应和,并不说多余的话。
他一直说到他自己觉得倦。
“阿婤。”他叫了我一声,停下来,静默很久。
他很少这样欲言又止。但我不想追问,我替他斟酒。
“你变了。”他说,“为什么你不再跟我发脾气?”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脸上笑,“至尊难道喜欢看我发脾气?”
他叹了口气,“至少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应该生气。”
是的,我应该生气,但奇怪,我不生气,甚至也不如以前伤心。
杨广继续说:“但愿你跟我这么说是怄气,你不会以后都不跟我说实话了吧?”
他望着我的眼神几乎带一点恳求的意味。
我心软一下。但这又有什么不同?我微笑,“当然不——只要你想听。”
“我想听。”他平静地说,声音非常温柔,“我喜欢听你说实话。你以前从来不为讨好我而不说实话。我喜欢你那样。别人说实话常常为了沽名钓誉,但你不是。所以你说任何话我都愿意听。”
我低下头,强忍了一忍,但还是有一滴泪落下来。
杨广的声音更加温柔,“阿婤,我想过了,这件事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只要你能回原来的样子,我可以用任何方法弥补——”
多熟悉的话,我的心沉下去,沉入既暗又冷的地方。
“任何方法。”他强调。
我茫然地笑,“可以吗?”
“可以。”他无比确定。
我抬起头看他,他正凝视着我,眼神里有种令人生寒的决绝。我大致明白他想的是什么,留子去母在古代是常有的事。他一定依旧认为,我容不下的是萧玥。这更加让我悲哀莫名。
无疑在他眼里,萧玥只是一个棋子,去留只取决于他一时的好恶。那么我又算得上什么呢?一个眼下他还眷顾的棋子?
“阿婤,只要你点下头,我真的可以——”
“她怀着你的骨肉。”
杨广黯然,“但我更不希望失去你。”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她留下来吧。”
杨广了解我,他没有显露任何愉悦,只是望着我,等我说下去。
我说:“你刚才说,可以用任何方法弥补?”
“是。”
“那么,”我说,“我要出宫。”
杨广的脸在刹那间扭曲得可怖,他死死地盯住我,良久,忽然起身而去。动作过猛,带翻了案几上了盘碟,“当当”一片破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