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皇后,夜传太医,只怕瞒不住。”郭兰小心翼翼地说。
独孤皇后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瞒不住也得给我瞒着!”
“是。”众人三三两两地回答。
郭兰又加上一句:“若真的有人问起,就说皇后夜来花园走走,本想消食,哪知被一只山鸡惊到了。皇后,这么说行吗?”
独孤皇后闭着眼睛,良久,点一下头。
众人架着独孤皇后往荣寿殿走。
杨广落在最后,他的脸色便如独孤皇后方才一样苍白,一丝血色也无。我想,大约我自己也差不多。
太医当即被传入荣寿殿。他们对独孤皇后病情的突然恶化,百思不得其解,听到山鸡一说,顿时觉得找到根由,便道,应该是受惊所致。
当即开出药方来。
我听见杨广小声地问太医:“皇后的病究竟如何?”
太医不敢隐瞒,伏地叩首,叹息:“本来若能撑过了今冬,必有转机,而今又受此惊吓,雪上加霜,恐怕……”
杨广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要你们来有何用?”情急之间,他也不顾往日的沉稳,低声怒喝:“难道没有办法?快去想啊!”
“是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地想法子。”太医们唯唯诺诺。
我踉跄后退几步,手捂着嘴。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竟会是我害了独孤皇后?她本来可以好的,她本来确实已经精神起来了,如果没有今天晚上的事,她就不会……就不会……眼泪汹涌而出。
郭兰从内室走出来,冷冷地看我一眼,走向杨广。
杨广抢在前面问:“皇后情形如何?”
郭兰叹口气,道:“此刻还好。皇后让殿下进去。”她又看看我,转开脸去说:“六娘,也让你进去。”
我们前后脚走进去。一对奸夫**。
杨广双膝跪倒,深深叩首,道:“臣忤逆不孝,竟致皇后若此。臣罪责深重,请皇后处罚。”
我俯首跪在他后面,从眼底的余光瞥见他整个身体隐忍的颤抖。
独孤皇后久久沉默。我能感觉得到她目光中复杂的神情,那种懊恼、怨责、不解,甚至还有自责和悔恨。我想对她而言,或许这比杨俊的死、比废掉杨勇还要令她痛心疾首,还要心如刀割。
她是那样疼爱这个儿子,从来对他深信不疑,她以一个母亲的眼光认为他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即使为了他,要去伤害另外一个亲生儿子,她伤心痛苦,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然而这一切,在这个中秋团圆的晚上,瞬息间便土崩瓦解。
她看见了真相的一角。
不仅仅是他染指了一个女人,重要的是,她发现了谎言的存在。这如动摇了大厦的根基一般,动摇了她过去深信不疑的一切印象。
我想这时候,她心中一定是百味杂陈,甚至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长久的沉默,仿佛将空气凝结为有形,越来越重地压在身上,叫人无法呼吸。
这种时候,我惊异地发现,自己并未想会受到怎样的处置,甚至未曾恐惧,即使很可能我会因此事而被赐死。
我只想着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张丽华的女儿,真的注定会成为隋的祸水?
因为我的缘故,独孤皇后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
现在,更糟糕的情形又出现了。
“阿摩!”独孤皇后终于开口,声音低弱,“你过来。”
杨广迟疑片刻,膝行至独孤皇后床前。
独孤皇后支起半截身子,仔细地端详他,仿佛突然间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一般。
“好,阿摩,你很好。”她说,甚至发出一丝令人发寒的笑。
然后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杨广距离床沿还是太远,没有打到。
独孤皇后抄起枕头就朝他扔过去,而后又是一个枕头,而后是床头案几上的药碗、托盘……任何一样她能够着的东西。
“混帐!逆子!”
杨广不敢躲,大约也不想躲。
虽然独孤皇后手上无力,但有些东西还是砸到了杨广。
准是砸伤了。郭兰看不过去,上来劝说:“皇后,算了。殿下已经伤成这样,难道皇后真想殿下死……”拿手巾来擦杨广的额头。
“什么殿下?”独孤皇后声音森冷,“这畜生,他不配!”
杨广身子巨震,伏地道:“臣罪责难逃,惟愿皇后息怒。”
独孤皇后冷笑,“你是不愿意我生气,所以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若哪天存心气我,我岂不早被你活活气死?”
“皇后……阿娘!”杨广颤声道,“阿娘此话,让臣无地自容。”
“你无地自容?!你是想着让至尊和我无地自容吧?!我们早早地去了,岂不正好给你腾出地方快活?”
确曾听说独孤皇后言语犀利,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