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道,我不是当侍妾的那块材料。
我受过的教育告诉我,人人生而平等,就算掉到古代,我骨子里还维持着那份自尊。可是当了侍妾就不一样,进门就矮人一头。
如果是杨俊提出来,我一定回绝,但一娘这样说,在我晕头转向的时候,来不及明确地表态。之后,她将一切都安排好,更不容我有反驳的机会。这个女人,在惹恼了她的时候才能看出来,她蛮横的一面。
我必须给她下跪、献茶。我感觉羞辱,是的,就算我心里感觉对不起她。我可以接受她打我骂我,但,她这样子高高在上,从眼皮底下睨着我,让我十分抵触。
我要很努力地劝说自己委曲求全,才能完成一整套的礼仪。从此后,我正式成了杨俊的女人,他的侍妾。
“妹妹。”一娘叫我一声,语气像被冰冻住。
我看她一眼,终究还是避开她的目光。
“姐姐。”这一声叫得多么别扭。
当日,杨俊到我房中来,满面春风,人都精神许多,只有他是心满意足的。当他病骨支离的时候,我对他充满了怜爱,但如今,又生出隐约的几许轻视。终究,他也算是个皇子来得。
“阿婤,她——”他顿一顿,好让我明白说的是谁,“如果为难你,你不要在意,也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呢。”
我说:“我在意个什么?”心里想,有你真的有用?
他交代完这一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那般热烈,仿佛我脸上开出了花一般。“阿婤,”他轻轻地唤我,声音像微微的风拂过来,“我多么开心!”
这样的柔情,我又被融化掉,终究赌不下气去。和杨俊在一起久了,被他同化,我也变得容易打动。
我沏花茶给他,不用煎,只用开水冲。单拿一个黑瓷茶盏,白的菊花,娇黄的花蕊,点了两瓣红玫瑰。兑了些蜜糖水,味道也不错。他最爱这个调调。
又叫人撤了灯,只留两支蜡烛,用大红的纱围起来,满室暖暖的光,甜得发腻。喏,若这是争宠,我也可算有些小手段。
杨俊早已陶醉,揽我入怀,轻轻吻我的发丝。我听着他的心跳,十分平静地考虑一个问题:是不是这样,我就算是出嫁了?
如果是,那么我也算实现了云娘的愿望。纵然这不是我的理想,但至少我关心的人里有一个因此而满足——如今的我十分懂得安慰自己。
我在秦王府的生活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个“闷”字。我的处境从未有过的约束,在陈宫我还有张丽华这个靠山,而现在,杨俊说“一切有他”,但是当一娘没有开口之前,他只能安置我在两条街外,十天半个月来与我相会一次。
不,我绝无埋怨一娘的意思,我对她仍是愧疚的。更何况,她对我并不能算十分苛刻,至少,我们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和平,尽管我再也看不见她曾经给予我的笑容。
有一次我说:“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争什么。我只是……只是有我的为难之处。”
她神情淡淡地望着我,眼神里并没有怀疑。她只是无动于衷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我也有我的为难之处,阿袛也有……大家都有。”
我哑口无言。
她又说:“我说过,秦王府也该有一个侍妾了。”
我看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悲哀,我相信自己的眼里也有。她只差没有明白了说。身为秦王妃,她又能如何呢?秦王因为相思一个女人而病重,在这个时代,没人会指责男人三心二意,只会指责大妇嫉妒,秦王府里必须有侍妾,哪怕只是如屏风一般的摆设。她爱她的丈夫,就必须让她的丈夫顺心如意,拥有别的女人。真讽刺。
平时,我刻意地避开一娘,她也极少主动找我,统共那么大的秦王府,我们各据一隅,仿佛中间筑了道无形的墙,因而相安无事。
现在我已没有了开店这样的消遣,也不能随便地上街去逛,甚至连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说笑也只得收敛一二。我不想让人觉得太过恃宠,挑衅一娘的威严。一娘对我已算宽宏,还肯让云娘和真儿进来陪我,做人要懂得知足,我不能得寸进尺。
因为别无消遣,我的画技倒是在几个月内突飞猛进,精工细丽,能拿出来见人。
我有时练得十分认真,一两个时辰不肯放下笔,杨俊见了不解:“阿婤,你又何必这样辛苦?”
我笑道:“因为我画得不好,所以要多练。”
“你已经画得很有模样,再说你画得那么好做什么——”
“我可以卖画,”我起了顽心,和他开玩笑,“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将来饿死……”
“阿婤!”杨俊端起脸来,上前两步,扳住我的肩,“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这一辈子,当然都有我照顾,你需要担心什么?”
我想说,世事难料,从前的陈婤也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做一个侍妾。但是杨俊神情严肃得有些吓人,我只得笑笑,不说话了。
杨俊不肯放开我,他索性抱住我,将我的脸按在他胸口。“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