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直接而专注的视线,但不同于男人们带着欲望的目光。这是一种第六感觉。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仪态华贵的年轻女人站在不远处。
她和我年纪应该是差不多,服饰不见得奢华到令人注目,但像她那样气质的一个女人,就算穿上土布衣裳,也没有人会拿她当作村妇的。
我们的视线交逢,彼此都很镇定,互相打量对方数眼,缓缓地点点头。
而后,各自走开了。
在晋阳住了半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我很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她,不妨她也正回过头来,我们都怔愣片刻,又一起微笑起来。
她在侍女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女走过来,对我道:“我们一娘说,难得遇见像姑娘这般出色的人物,一娘想请姑娘过去一叙,不知可否赏光?”明显大户出身,侍女说话也一派端庄有礼。
我们互相敛衽为礼,她的笑容明爽,如阳光一样,叫人欢喜。
她说:“我姓杨。”
杨。我的心脏条件反射地跳快一拍,旋即平静。
“杨一娘。”我叫了她一声,“我姓陈。行六。”
“六娘。”她再度打量我,毫不掩饰她的惊异,“天,你真是美!”
我被她说得发窘。当然陈婤的这个躯壳的确是美,连我自己都惊叹,但是她用那么一种直爽到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说出来,还是让我不好意思。我以为古代的女子都是用温婉的语气说:“你的模样可真是……”什么什么的。
我说:“你也是啊。”
“哪里——”她拖长语调,很用力地否认,“和你差得远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否认都显得虚伪。
“我们何必杵在这里?不如到车里去说话。”她用手指着林子外的马车,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皮毛油亮。我越发确定,她绝非寻常人家女子。
“来!”她向我招手,那种热情不容我有拒绝的余地。
我跟着她上了车,里面十分宽敞,再多两个人也绰绰有余,地上居然还烧着炭盆,很暖和。侍女抢着上来替我们整理好坐褥和靠垫,都是豹皮做的。
她还备着干果篮子,真是会享受的人。她从里面拣出肥厚的干枣递给我,“来,别客气。”
我忍不住笑了,“不,是你,真是太客气了。”我的意思是,这只是我们的初次见面。
杨一娘毫不在意地摇摇头,说:“我这个人一向如此,看得顺眼的人,要我对她怎么样都可以的。”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骄纵的人,但因为那几分天真,不让人讨厌。
她又说:“我来晋阳这么些日子,终于遇到了你这么一个人物。”她忽然压低了声音,顽皮地道:“若我是男人,我就一定抢你回去!”
我忍不住白她一眼,更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你不是!”
马车有点热,我脱了银狐裘衣,放在膝上。她凑过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赞叹道:“真是漂亮!我要让郎君给我制一条。但不能在你面前穿,你会将我比下去!”
我问:“你有没有镜子?”
“做什么?”
我憋着笑说:“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你说得那么好——我都让你夸得糊涂起来了。”
“咦?”杨一娘瞪起眼睛来,“难道没有人这样对你说过吗?我不信。”
我投降了。她真是爽直,我在古代还从来没遇过像她这样剔透的女子。
她又问:“你嫁人了没有?”
我嫁人了没有呢?我考虑片刻,点点头。
“你的郎君,一定待你很好吧?”
我又考虑片刻,无声地叹口气,点点头。
杨一娘说:“他娶到了你这样的人物,如果敢不对你好,那真是丧尽天良。你放心,如果以后他敢不对你好,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何止爽直,简直可爱。
于是我问:“你怎么帮我呢?”
她仰身靠在车厢一侧,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率意,但看起来绝不至粗俗。她说:“那是很容易的。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不独对女人,对旁的也是一样。他们心都大,想要的东西多,但凡他们想要的多,就有法子穷治他们。”
我怔住,我原本认为她率直而天真,想不到她还真正的聪明。
我已决心,要好好地结交她。
“你愿不愿意,到我家中喝一杯茶?”我试探地问她。
她明显很高兴,但是来不及回答,旁边的侍女轻声提醒:“一娘,该回去了。”
杨一娘的脸色黯淡下来,很失望地说:“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只好过些日子再说了。你府上是哪里?”
我将地址说给她听,她又高兴起来:“和我家很近。”她转脸看着侍女,示意她将地址记牢。
我们互相道别,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回到自己的车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