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我就十分满意了。”
他反复地打量我,确定我说的真心话。“阿婤!”他感动地抱紧我。
我叹口气。
是,我知道我有点儿卑鄙,但像如今这样衣食无忧,种种花,聊聊天,春天可以踏青,夏天可以赏荷,秋天就着桂香吃螃蟹,冬天抱着手炉隔窗看雪,都是乐事。我只想有人替我做挡雨的屋檐,不必担心被逼着背‘五教’,不必担心登徒子骚扰,不必担心有人逼婚……就可以。
我从未看自己看得这样清楚。
也许阿云说得对,原本我最好的选择是留在大兴,但大兴是一个让我心怀恐惧的地方。我记得我说想过寻常日子的时候,她露出的表情,她早已看到了我的选择,因为她比我更早看清楚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女人是依附,就算是武则天,也要有李治。
但我依旧无法心安理得,当我还是现代小白领的时候,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种方式换取我想要的东西。
堕落的方式。一时间,我没办法甩脱这个念头。
十月,杨俊启程回大兴,比预定早了一个多月,原因是独孤皇后体恤怀孕的儿媳,让小两口提早团聚。
临行之前,杨俊再度提议同行,我自是婉言拒绝。
江南十月,是个萧瑟的季节,草木凋零,却也没有寒雪纷飞的景致可观。
花店的生意倒也一样的好,虽然知道了杨俊一直在背后看顾,我还是每日都去照拂,仿佛已成我生活固定的一部分。
因为天渐渐冷了,又不到水仙上市的时候,这阵子卖的都是常青的盆景。
我最不爱这类。好好的植物扭曲了枝干,总觉得便失却了那种活泼泼的生气。
便向李三娘提议建一间暖房来种花,她听得怔愣不已,我这才知道她还未听说过这玩意儿,解释了半天,方才让她明白。
“到底六娘见识多,我们这些人眼皮子浅,再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李三娘恭维道。
我不由大乐,上大学时我连个仙人球都给种瘪了,想不到我那点可怜巴巴的园艺知识还能有用。
于是,辟了一间屋子做暖房,用四个火盆取暖,又设了水瓶保湿。李三娘细细地挑选花种,这些我就插不上手,只能帮她培培土什么的。
我喜欢做这些事,很实在,让我觉得自己还不是个废物。
“六娘,不要弄了,手都脏了。”
“那有什么关系?”
“六娘的手一看就不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我看看自己的手,白润晶莹,像美玉精雕的艺术品,不由叹口气,“三娘,我真羡慕你,有这样好的手艺,不像我,手只能用来看。”
“诶!”李三娘经常跟我说话,也不会太过吃惊,只是笑,“每个人都有命,我们这种人的命就是做泥里活的,六娘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就应该供着享福的。”
说得我活似庙里的泥像。我说:“三娘,你教我种花吧。”
“那,我教你雕水仙吧。”
她教我用小刀将水仙的鳞片切开、剥掉,露出纯白的苞片。这活计很对我的胃口,一连雕了百十个各不相同的花球,乐此不疲。
因为有暖房,月末时有一批杜鹃居然暴出了花苞。
算算成本,可真不便宜。
李三娘一直担心价高无人问津,感叹:“这样养出来的娇贵花,比人还娇贵呢!”
我安慰她:“娇贵才有人买。”这叫“奢侈品的需求弹性”,跟Bijan三百美刀一盎司,照样大把的人趋之若骛。果然,拿出去之后,一哄而尽。
她又感叹:“小门小户一两个月的饭钱呢,就换盆花。”
细细品起来,真有点“朱门酒肉臭”的味道。
天一冷,江都城中的乞丐就多了起来。听说有几个州县今年旱得厉害,隋皇虽然免了江南十年的赋税,却挡不住天灾。
牛车从街市中经过,透过帘子,看见三五成群的乞丐蜷在街角,有些是一家子人,母亲抱着年幼的孩子,瘦得离奇,伶仃的大脑袋从妇人怀中探出来,眼睛亮得出奇,一直好奇地盯着我的车。
车行出很远,我依旧感觉得到那种目光。
“返回去,”我吩咐车夫,“回刚才那街角。”
车夫下意识地回过头,我能感觉他的惊诧,但他还是照我的话做了。
车停下来,那一家子人的目光齐刷刷盯了过来,我忽然又没了主意。下了车我跟他们说些什么?
“六娘,给他们些钱吧。”云娘给我建议。
也只有先这样。
宅中飘荡着水仙花的清香,一盆可以让刚才那家人度过严冬。
我对云娘说:“设间善堂吧。”
就是这个时候,流言正在四处游走。据说隋皇杨坚即将下旨,将江南人悉数迁往北方。这无疑比‘五教’更可怕,对背井离乡的恐惧迅即如洪水般淹没了整个南方。
但江都依然平静。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