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住得就差劲。这宫中的屋子每间都是那么大,堆了家具还是空阔,虽然已是春暖花开时节,屋里还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寒意。那床上被褥铺得再厚实,却一概都是板儿床,哪里比得上床垫舒坦?还有坐姿,那时都是跪坐在榻上的,我醒来后初次坐起,便如从前坐在凳子上那样坐在床沿上,惊得几个宫女变颜变色,后来我才明白,那个时代还没有裤子,只穿着裙子,所以那样坐容易走光,自是不雅已极,可这跪坐岂是容易的?久了两膝直发木,真让我痛苦。最叫我烦恼还是累赘的穿戴,若不是有宫女代劳,真不知道那一堆绳扣都该系在哪里。好在,那个时代女子倒还不曾缠足,总算我还能自在地走动。
只是,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宫女宦官们,手捧着用得着用不着的东西。我总觉得这情形挺可笑,但宫中规矩如此,也只得慢慢地去习惯。
何况,我很快发现,若没有人跟着,只怕我出了门就会迷路。
这陈朝的皇宫还真是大,比我以前去过的北京故宫还要大上几倍。我每日都往不同的地方闲逛,这也成了打发时间的法子。以前我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如今却是位无所事事的陈朝公主,从前我会的事,看电视上网K歌,如今一样也做不成,从前陈婤会的事,弹琴作画女红,我也一样都做不来,也只得每日里到处溜达。
这日我走过后花园,水溪蜿蜒,归于一池清泓,园中遍植花木,正值仲春,迎面风暖,含着馥郁花香。走进亭子,宫女连忙铺上了坐褥,我倚着阑干坐下。池水涟涟,落花点点,金红游鱼活泼泼地穿梭。其实闲来无事,这样坐坐也十分惬意。只可惜,我知道隋重新统一的日子不远了,那虽然是历史上的大事,我却会沦为亡国公主。前途未卜,心里总不免担忧,这种感觉就像明知道头顶上有把剑,却又不知道它几时落下来。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别管那么多了,且顾眼前吧。
正胡乱想着,忽听身后有人说:“六妹,何事忧愁?”
我忙回过头,身边的宫女宦官早跪了一地行礼,齐声呼:“太子殿下。”
我连忙也站起来行礼。
太子陈胤含笑挽住我,“六妹还真是多礼。”顿了顿,又说:“六妹经此大劫,好似性子也变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我拐弯抹角地从宫女口中套问过,从前的陈婤是个性情刁蛮的女孩儿,也难怪,她一直锦衣玉食,过着被捧在掌心里的日子。
陈胤又说:“你从前也没有这许多忧愁,如今见你总是长吁短叹的,到底为了什么事?”
这叫我如何回答呢?可是他语音温婉,满是关怀,我忍不住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眼里殊无笑意,倒似有几分怅然,不觉一愣。
陈胤望着我,迟疑片刻,向周围人摆摆手,独自向亭外走去。走到曲桥上,忽然回身向我招手:“六妹,你来!”
我只得过去。陈胤向我走了两步,几乎挨着我站定。
“六妹,”他低声说,“你……你从前跟我说的话,还记得么?”
我听他话语之中,似乎别有含意,不由好奇,到底从前他们兄妹私底下说了什么悄悄话?便笑着说:“皇兄,你知道的,我醒来之后,从前的事全都忘记了。还是请皇兄告诉我,我从前说了什么?”
陈胤紧紧地盯着我,一瞬不瞬,良久,他喃喃道:“你叫我皇兄……果然全都忘了。”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我鬓角粘的一绺头发捋直,然后微笑道:“忘了也好,不必再提了。”说完,他便径直去了。
只留下一个稀里糊涂的我,狐疑地站在原地。
陈胤的语气和神态都似含着一种叫我看不懂的意味,那到底是什么?
回到房中,我叫来真儿。这几日我已经套问明白,真儿是陈婤最贴心的宫女,而且真儿确实也忠心。
我问:“我从前跟大哥很要好,是不是?”
真儿忽闪忽闪眼睛,想看我却又不敢直视,迟疑片刻,终于点点头说:“是。”
接下来可不好问,我想了想憋出一句:“有多要好?”
真儿低声说:“公主真的都忘了么?”
“是啊。”
“那,公主别问了,好不好?”
真儿可怜巴巴地瞅着我,一脸哀求的神情,真叫我不忍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好奇膨胀到难耐的程度,硬着心肠说:“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自成了陈婤,第一次这么摆过架子说话,看样子还真管用,真儿脸色都变了。
“公主从小就跟太子殿下是顶要好的,比跟始安王殿下还亲近得多。公主总去找太子殿下……连娘娘拦着,公主都不肯听。”真儿犹豫着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加上一句:“如今公主既然忘了,那就别提了,要不娘娘怪罪……”
真儿的脸快成一张白纸了,我叹口气,不再追问。
晚间我坐在妆台前,真儿替我梳头,我随手翻动抽屉里的东西,里面装的或瓷或木或锦的盒子,都镶珠嵌宝,华贵无伦。从前我总幻想能到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