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亲王府的谋逆死士与叛臣们已被押下,若敦亲王一方全力死战,本有至少两成突围的几率,若是没一个死士抱着必死之心,突围的成功率会提升到四成左右……可吴六釜底抽薪式的倒戈一击,可谓‘挟亲王以令诸死士’,一场惨烈之战尚未开打,便消弭于无形,兵不血刃!
广场之上,叛乱一方只剩下敦亲王和‘无间道’潜伏了许多年的吴六……
“父皇啊父皇!您睁开眼看看,您的好儿子,我的好弟弟!他是怎样的蛇蝎之心,无情之人!二十年前便开始布置陷阱,更是在儿臣身边埋下暗棋……二十年前,他才十五岁啊!父皇啊,唐季也是皇族血脉、也是您的儿子,唐季的儿女,也是您的皇孙呐!”敦亲王竟突然哭嚎起来。
“别演戏了,朕的好皇叔!放心……朕不会现在就处决你,朕要让你看看,这大唐江山如何在朕的手中坚如磐石,朕要打造一个千秋万载的永盛大唐!朕还要开疆裂土、一统天下,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不是一句夸夸之言!朕定要称霸寰宇,做真正的‘皇帝’、天下之共主!”
小皇帝盯着正在演戏的敦亲王说道,他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位皇叔,这是个生不逢时的枭雄人物,若非自己的祖父、父亲和自己有足够的权谋和智慧,若非祖孙三代皆圣贤,只要三人中有一个昏庸之辈,敦亲王唐季便极有可能弑父诛弟杀侄,谋反成功!这是个极具隐忍心性、坚毅中带着诡谲的雄才,在很多年前某个月不黑风有些高的晚上,下了绝决之意要谋逆的那一刻开始,他早已看透了生死罢!这时候哭爹喊娘,绝非心生感触!这样的坚毅又凉薄无情之人,绝不会在这时候生发出那些妇人们才有的、多余的多愁善感;更不会是示弱求生,此等谋逆大罪,死一万次都有余的!此哭,目的有二:一者,莫要就地处死,只要苟延残喘多活哪怕一炷香功夫,或许都会有新的转机!毕竟,都城还在鳌烈的掌控之中,只要不死,就有很大的机会颠倒乾坤!一时隐忍又算得什么?就算此刻让敦亲王吃上一坨狗屎,他一定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便吃将下去!并非其贪生怕死,成大事者必先学会的,便是隐忍!
二者,哪怕最终事败,自己难逃凌迟之刑,敦亲王府一众家眷,丫鬟奴才甚至一众妻妾都可以不顾,可自己的那些个儿女以及孙辈,都是自己的骨血血脉,敦亲王再如何枭雄无情,总还是跳不出血脉传承情结的!敦亲王这一段连说带嚎,许是存了让小皇帝网开一面的心思吧!
小皇帝唐耀武怎会看不透敦亲王的这些小伎俩,霸气说道:“朕一定让你活着,好好活着!让你亲眼目睹朕的千秋伟业!朕不杀你,你将用你的余生赎罪!”
“来人……”
小皇帝一声轻斥,两名羽林卫面无表情地单膝跪在小皇帝面前,铁鳞铠甲发出金属碰撞后的冰冷脆响。
“命你二人看管唐季,随朕左右……朕要让你看看,朕是如何坐稳江山、治理天下的!”小皇帝说道。
李荣灿一直躲在人群中,这一切种种的变化,尽收眼底。眼前这个曾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小皇帝已经变了,再不是那个被鳌忠逼得又怒又惧的小皇帝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君王,再不需故作深沉,拙劣地掩盖自己的恐惧和稚气,此刻他真的有了一代帝王的气质,除了霸气,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有一种匍匐叩拜的冲动……和‘萝莉养成’一样,这是‘君王养成’的征兆!
小皇帝对差些成了孜然烤猪的朝臣们说道:“众爱卿受惊了,入上书房休息吧,余下的,朕自会处置!”
众臣惊魂未定,行大礼后便随一队羽林卫往宫中上书房走去,李荣灿低着头,随着人潮想要开溜,却被小皇帝点了名:荣灿……随朕一道!
小皇帝的声音低沉温和了许多,李荣灿一抬头,和小皇帝四目相对,李荣灿在他的脸上见到了一丝温和笑意,可他的眼中,却如万年不化的冰雪之潭,幽深而冰冷,没有一丝光暖…。。
李荣灿冷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冷颤,脸上的笑意早已化开,排开人群,一跑着来到小皇帝跟前跪下:“奴才小李子,叩见皇上!”
小皇帝没有说什么‘荣灿快起’之类的虚言,转过身走了好几步,才头也不回地说道:“跟着吧!”脚下不停,一路往前走去。
李荣灿起了身,一抬头,见到了吴六那似笑非笑的怪异目光……
——这只‘无间肥猪’,暗中一定打了不少关于自己的‘小报告’,看来,皇帝的‘密奏匣’也并不如传说中那么金贵呀……
李荣灿无声苦笑,脚下不敢怠慢,追上队伍,朝着南宫门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