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朕顾及你年幼,这才手下留情,放过了你们母子的性命,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娴贵妃的话斩草除根,真真不该有妇人之仁!”
文轩漆黑的眸里始终充斥着冷冷的寒意,视线漠然的扫过激动的宣德帝,嘴角不禁翘起一丝讥讽。“您会手下留情,并不代表您是个慈悲心肠,那年您下诏缢死皇后,又将刚立为太子的大哥贬为庶人,幽禁致死,若在对我们母子下手,恐怕会更加落实了您杀妻灭子的罪行,所以才留下了我们母子的性命!”
宣德帝闻言脸色一变,默默阖起眼睑,淡淡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滤过掉了几分内疚。“当年的事,朕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说着,他缓缓睁开了两只深陷的眼睛,浑浊暗灰色的眼眸里,深邃且哀伤。 “但是后来朕不是照样为你封王加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封王加爵,嗤!”文轩眼角划过讽刺,轻蔑道:“太子被废以后,立嫡立长都应该由朕来做太子,而您却一心想立四弟为储,故而屡次纵容娴贵妃来加害我们母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而您这个昏君竟然丝毫不念父子亲情。
要不是朕这些年来处处隐忍退让,令您和娴贵妃消除了戒心,您老人家会用王爵来补偿朕吗?哼,与其说是补偿朕,倒不如说是在补偿您内心的愧疚和对大哥母子的愧疚!”
宣德帝被文轩说中心事,一时面露愧色,惠妃见状,立即打断了文轩,目光痴缠地落在宣德帝老朽的身躯上,柔若春水的出声劝道:“你们父子不要在吵了,事已至此,哀家倒有个两全的主意,只要您肯下诏立轩儿为新皇,哀家就命轩儿留你一命,并且正式册封您为太上皇,还会陪着您在慈宁宫里安度晚年,前尘种种,咱们就此一笔勾销,如何啊?”
惠妃从千里之外的西楚和亲至此,备受排挤于冷落,恨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将伤害作践她的这个男人踩在脚下,却猛然发现,内心深处无穷无尽的恨意都化作了千丝万缕的爱,当她看到她渴望的男人不再是昔日那个高不可攀,呼风唤雨的帝王时,便萌发了想要将他留在身边,独占恩宠的念头,却不料换来了宣德帝的鄙视与拒绝!
“哼!”宣德帝冷眼一横,无情决绝道:“惠妃,你别痴心妄想了,朕是不会立一个流着一半西楚血脉的人来做我大金皇朝的君主,轩儿他不但血统不正,而且秉性奸柔,阴佞乖张,而你更是心狠手辣,阴毒成性,朕宁愿一死,也不会把江山社稷交到你们这对下作的母子手中!”
“为什么?为什么您宁愿死,也不愿接受我们母子?”惠妃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捂着胸口撕心痛哭:“当初是您点名让我来和亲的,就算我年轻时候做错了一些事情,可这十年来的冷待折磨,还不够我受的吗?”
宣德帝不耐的别开脸,似乎厌极了惠妃的嘴脸。“当年朕年少登基,根基不稳,外忧内患,娶你不过是为了得到西楚的兵马襄助,本来朕当时还对你心存了一丝愧疚,故而对你于别个妃嫔不同些,不料你这个蛇蝎毒妇,不但联合皇后离间了朕和沈柔的感情,更是在娴儿进宫之后,对他处处刁难折辱,朕念在当年借兵之恩没把你给赐死,还保留了你的位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惠妃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怨毒的望着他,许久,咬牙切齿的问道:“哀家在问您一次,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
宣德帝眼中怒然,鹤唳道:“朕不会下诏书的,即便你们已经完全掌控了皇城,哪怕这个逆子将来会登基九五,那也永远是弑父逼君,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天下群臣,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在寂静的大殿回荡,空气里突然变得出奇的可怕,只听久未言语的文轩,发出一声嗜血残忍的冷笑:“李玉,太上皇病的都胡言乱语了,还不快把他老人家的药给端上来!”
“喳!”李玉低着头从金黄色的帷幔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宣德帝跟前跪下,恭敬的将一个描金瓷碗双手奉上,里头盛着满满一碗黑乎乎的药物,散发了酸苦的气味。
“奴才恭请太上皇用药!”李玉说着将头埋的更低,心虚的不敢去看宣德帝的脸色。
“好奴才,亏得你还是从小在朕身边长大的,真好啊,这才是朕宠信多年,使出来的人,哈哈……”宣德帝含泪冷笑几声,伸手要去接过那碗药。
就在他的指尖刚要碰触到碗的边缘时,忽然听见文轩出声阻拦:“且慢!”
顿时,所有人都诧异不解的望向了文轩,以为他良心发现,顾念起父子亲情,心慈手软了,然而,大家却都想错了!
只见他负手而立,半眯着眼帘,撇过静默在角落里的茗慎,唇角肆意的扬了起来:“慎妃,你身为儿媳,还不赶紧对父皇尽孝,过了今夜,可就没有机会了!”
茗慎闻言身心悚然一凛,悄然抬眸望了他一眼,而他却似乎有所察觉,索性直接背过了身子,留了一个僵直的背影给她。
她见状,不禁在心底悠悠哀叹了一声,果然是非要将她拖下水,他才会甘心,看来这个弑君的罪名,他是非要硬扣到纳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