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越和木笃俩人飞纵疾驰而上,来到峰腰一条山涧前。山涧上一道数丈长的石拱桥将两侧连起来,如若虹桥。桥下绝壁陡峭,青苔遍布,山泉淙淙,水汽弥漫,望下去深不可测,令人目眩神迷,两股战战。
俩人放慢了脚步,一整装束,缓缓走过石拱桥。
石拱桥另一侧是一个三面临空的平台,面积极广。一大片碧绿的篁竹深处,几间造型古朴的木庐散落而建,彼此之间以葡萄藤搭建成的走廊连起来,别有一番韵味。木庐背后则是巍峨的峭壁,藤蔓顺着山壁恣意生长,开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花朵,不时有不知名的小兽攀援而过,摘下浆果呼啸飞奔而去。
一条山溪从峭壁边乱石中跌宕流下,几株野松伸出虬龙状树枝,像铠甲武士守护着幽静的山溪。野松下搭着两三张石桌,此刻正有三个大人和一个头梳双丫髻、胸前佩了一块绿玉的女童围桌而坐,款款而谈。旁边是一个小泥炉,上面蹲着一个紫砂壶,火苗点点,壶嘴中飘出阵阵水汽。几个年轻弟子正忙前忙后围在一边。
林宗越和木笃奔过去,躬身说道:“师傅,七龙溪的泉水取到了。”俩人尽量低着头,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那个女童原本苦着脸只手托腮倚在一个布衣儒士怀中,很无趣味的听着大人们高谈阔论,一双眼睛却是微微闭合,只打起架来。此刻听到林宗越和木笃回转,立时睁开眼,兴高采烈的奔过来,喜滋滋的说道:“越哥哥,让湘儿瞧瞧七龙溪水到底有何神奇?风师叔和和尚师伯可是念叨了许久呢,就是师傅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呢。”
这女童面色略带焦黄,但眉目如画,双瞳剪水,神清骨秀,一派仙姿玉色,说话声音又脆又快,极是动听,好像明珠倾倒在玉盘之上似的,说不出的舒服。众人听了,都不禁莞尔。
林宗越举起葫芦,笑嘻嘻说道:“梅师妹,七龙溪水就在葫芦里,稍时煮好后品上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倘若多品一些,两腋习习生风,飘飘欲飞呢。”
女童便拍着手,跳着脚催道:“越哥哥,那就快些,湘儿也想喝了飞起来,象红睛儿一般翱翔九天呢。”
远处有一只金睛白羽的巨大白鹤正在小溪边悠闲散步,听到小主人叫它名字,抬起头便是一阵唳鸣。见小主人没有理睬自己,便又低下头在溪水中寻找鱼虾。
一个白须老道看过来,微微皱起眉,说道:“猴崽子,你到哪儿野去了?让你去取七龙溪的泉水怎么从早取到现在才回来?师傅和两位师伯本想品着七龙溪的泉水煮出来的茶畅谈往事,左等右等等不到你这猴崽子回来,只好将就着。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呢!”
此人乃是林宗越的师傅风沧海,本是玄界正道之一的烟霞道门下丹宗宗主,多年前迁居云汤山,潜心炼丹,隐居不出。左边那位大腹便便的和尚是空相寺弥勒和尚,是如今空相寺主持心烛大师的弟子,为人落拓不羁,荤腥不惧,人称“肉和尚”。右边是位英俊儒雅的布衣儒士,本名端木宿介,饱读经书,嗜酒如命,他旁边那个惹人怜爱的可爱娇俏绿裳女童却是他的弟子梅雨湘。三人分属儒、道、佛,性情相近,脾气相投,关系甚好,经常往来谈天说地,人称“丹道、酒儒、肉佛”三士。
林宗越陪着小心的说道:“师傅,木笃师弟好不容易才来云汤山一趟,您说弟子我忝为半个主人能不好好带着他游逛一番么?要不和尚师伯保不准会在背后地里说您老人家的坏话呢。再说弟子也没有耽误您老的事,这不,七龙溪的泉水装了满满一葫芦呢。”
说话之时,他立时感到背后某个地方传来一股犀利的眼光,狠狠的刺着后背,分外的不舒服。借着弯腰的机会,他飞快的瞟了一眼,入目处却是一个脸上带着淡淡阴沉的英俊弟子,俩人目光只一接触,便又很快错开。
又是这个李通元李师兄,有意思。林宗越暗暗皱眉,抬起头来时已是风轻云淡。
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和尚满脸是笑的说道:“怪不得你师父叫你猴崽子,居然开消遣起和尚师伯我了。和尚我看我这小和尚也被你带野了,遇人不淑啊。悲哉,悲哉,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边说边大摇其头。
端木宿介笑道:“胖和尚,你少在这里假正经。老夫喝了一上午闷茶,苦不堪言,早就等着这七龙溪的泉水煮茶呢。越儿,快点过来煮茶。”
林宗越嘻嘻一笑,躬身一礼,取下背后葫芦,奔到泥炉边,将紫砂壶中水换了。一边向泥炉里添了几根松枝,炉火顿时熊熊烧旺起来。其他几个弟子乐的躲在一边偷空清闲,但看着林宗越的目光却是各不一样,有羡慕、有嫉妒、有冷冽,还有一闪而逝的仇恨。
梅雨湘围在林宗越身边,问这问那,唧唧呱呱的,好不热闹。木笃奔过来手忙脚乱的帮着林宗越煮茶,心中不安,险些把紫砂壶打翻。
弥勒和尚笑骂道:“木笃,你笨手笨脚的别在那里添乱。”
木笃心虚的站起来,脸上却多了几道炭黑,憨憨一笑,就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梅雨湘朝他刮着脸羞他,见木笃一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咯咯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