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只觉前尘若梦。时光如水。斯人已逝。恨亦不再。唯余淡淡怅惘。脉脉熟悉。
“你这个质子的生活倒还过得不错。”舒雅端起酒觞。尝了一口新丰佳酿。“还能喝上著名的新丰酒。”
萧羽眉目淡远。笑容凄伤。沒有回答妻子的话。用筷子撕下烤鱼焦香的外层。放进舒雅碗里。“來。尝尝楚人风味的烤鱼。我记得你过去吃烤鱼。最爱的就是外面烤焦的这一层。”
这话勾起舒雅难言的伤感与落寞。经历了这么多。如今。竟只有眼前这个男子。依然对自己情深意重。只是。自己对他。再也勾不起一点爱意。唯有亲朋好友般的温情而已。
“你和三弟。究竟怎么回事。”终于。迟疑着。萧羽问道。“三弟说你跟赫图……是真的么……”
舒雅晃着酒觞。漫不经心地笑起來。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很好笑。“你相信么。”
萧羽微微侧首。望着轻笼于花丛的月光。正像银色的雾气一般。在点点石榴花苞间浮动。
“我自然不信。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与兰韶云尚且不曾。何况……”
终于。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触及了最深痛最敏感的话題。
韶云……
听到这个名字从萧羽嘴里吐出來。舒雅握着酒觞的手一颤。萧羽自己在说这个名字时。心里也是一颤。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忧伤与沉痛。在两人之间蔓延。就像这无边无际的夜色一般。
萧羽轻轻咬了牙。赶紧将话題带走。“可是三弟让碧霄宫带话说。他亲眼看见……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被人算计了呗。”舒雅猛地灌了一觞酒。浓烈辛辣的酒气直冲喉咙。像烈火般沿着喉管一路灼烧下去。
“是……沁水么……”萧羽深蹙眉峰问道。
“除了这个贱.货。还能有谁。”刚才那一觞灌得太猛了。新丰酒又是著名的烈酒。舒雅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用手撑了额角。半闭了眼。含含糊糊地骂道。“是我太轻敌了。竟然栽在她手里。好阴毒好缜密的一个陷阱啊。”
“如果是她。那就不怪三弟了。”萧羽长叹。“沁水与三弟什么感情。我从小看着他们俩长大的。可以这么说。三弟连父母都不会全盘信任。这个世上。要说三弟最信任谁。那绝对是沁水。”
舒雅似乎是不胜酒力。软软地趴在石案上。然而却大睁着眼睛。目光飘飘悠悠。迷迷蒙蒙。不知道看到了何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羽眼里含满疼惜担忧。凑近去看舒雅。却是一惊。
原來她在哭。
因为她是趴着。晶莹的泪水汇聚在眼角。横流过鼻梁。淌进另一只眼睛。再次汇聚成大滴的泪珠。滴落在她手臂白嫩的肌肤上。然后流过手臂。像一条明澈的溪流。缓缓淌到石案上。
然后。又是一层眼泪涌上來。经过鼻梁。另一只眼睛。手臂。流到石案上。
月光映照着这一漫长的流泪过程。呈现出无止无尽的凄凉、悲伤、痛楚。
“舒雅……”他的心都痛得仿佛被揪起來了。连忙从石案对面饶过來。蹲在她旁边。将她搂入怀抱。
她的头搁在他肩上。长发顺着他的肩头如瀑泻下。在他耳畔哽咽。“羽……怎么办……我……还是那么爱他……”
她的声音里透出令人魂断的深痛与凄怆。让萧羽痛得说不出话來。只是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鼻端嗅到她身上熟悉得令他颤栗的香气。更觉心中的痛楚无边无际。
她扶着他的肩头站起來。慢慢地回房。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柳条的枝影摇曳在廊外的台阶上。风里飘來初夏淡淡的花香。像某种迷香般令人沉醉。
她醉得踉跄的脚步。却在房门前蓦地停住。迷离的醉眼睁开了。仰头直视他。“羽。这是你的房间。”
“对。”萧羽低头看着曾经恩爱的妻子。明澈宁静的眸子忽然点燃了一簇情.欲的火苗。
“那我的房间呢。”她眼中的醉意。缓缓散开。露出冰雪般的冷光。
萧羽一怔。脸色有些尴尬。一瞬间。他感到妻子身上又焕发了当年参政时的那种威压。
舒雅粗暴地推开他。退开两步。面罩寒霜。醉意全无。“羽。给我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否则。我应高君琰的邀请。住到宫里去。”
萧羽定定望着她。月色落进他的眼睛。漾出一片惨白而凄寒的光。
他苦涩地笑了。刚刚燃起的情.欲。刹那间犹如被冷水浇灭。他的手徐徐地离开她的身体。素白的宽袍大袖在风中惨淡地飘扬。他无力地抬起手。指着东厢。“房间不够。你可以去跟碧儿睡。”慢慢转身。又指着西厢。“也可以去跟怜儿睡。随便你自己选择……”
说完。他忧伤地看着她。
她凄凉地抬起手。摸摸他的脸。“羽。对不起……”
然后。她摇摇晃晃地向东厢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在月光里行去。萧羽颓然地靠在门上。仰起头來。悲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