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杀手已经在等她,一张沒有任何感情的脸,冷漠而干脆的风格,见了沁水,什么也沒说,手掌在木案上轻轻一击,宝剑入手,长身而起,走在前面,
沁水紧紧跟在后面,她是第一次与真正的杀手接触,心里也是紧张得很,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跟着黑衣杀手在郢京的外城,穿街走巷,七拐八绕,也不知走了多久,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來,街边店铺一家家关门闭户,闾巷廊檐渐渐万家灯火,白日里的喧嚣逐渐被夜色的沉寂吞沒……
一路上两人一句对话都沒有,
最后终于停在一家重轩楼槛的朱门富户家,绕过红粉泥壁,來到后苑的高墙之后,黑衣杀手蹲下,把沁水背在身上,深深一提气,几下蹬踏,就爬上了丈多高的院墙,
这家不知是做什么的,府邸极豪阔,但府中极其安静,虽有灯火摇曳,但在夜色里,像极了一座大坟墓,
沁水被黑衣杀手背着,御风而行,穿廊过院,很快停在一间像是正堂的室外,
杀手让沁水在门外先等着,伸手推了推门,虚掩着的大门,发出极低的“吱呀”声,很快开了一条缝,透出微弱的烛光,杀手身形如鬼魅般闪进去,
沁水忐忑不安地等着,
不久,黑衣杀手出來了,拉住沁水的手腕,回身再次闪进门去,
一踏进厅堂,沁水顿时吓得毛骨悚然,
这是一间灵堂,香火缭绕,烛光黯淡,白幡飘摇,
几个守灵的人已经被点倒在地,漆得乌黑油亮的棺材,掀开了盖,尸体被揪出來,扔在棺材外面,
这情景,看得沁水汗毛根根倒竖,全身阵阵发颤,
黑衣杀手却不容沁水多耽搁,“快躺进棺材里面,”
“什……什么……”
“快点,若有人來就糟了,”杀手横抱起沁水,将她放进棺材里,阖上棺材盖,在外面对沁水低声说,“我给你留了缝呼吸,这家人明日会出殡,到城外墓地下葬,我接了一个单子,刺杀对象就在附近,我去把这事做了,明日我在城外墓地救你出來,你放心,我会及时赶到,这家人的姓氏我也打听清楚了,不会搞错,”
沁水被闷在棺材里,想要大喊,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但是却喊不出一个字,只觉得恐惧,心脏跳得要跃出喉咙,太阳穴两边也在突突乱跳,跳得头一阵阵发晕,
她像念咒般念着“辰哥哥,辰哥哥,辰哥哥”,用这种百试不爽的方法,终于使自己渐渐平静下來,
竖耳倾听,似乎黑衣杀手先把尸体搬出去,然后进來,解了那几人的穴道,然后又悄悄潜出去,
守灵的几个人应该是这家的家奴,还以为自己是太辛苦所以睡过去了,因此根本沒有怀疑什么,
沁水眼前一片漆黑,深渊般的黑,死亡般的黑,除了血崩那一夜,她还从未觉得死亡是这样近,
死……
从小就开朗活泼、无忧无虑的她,第一次想到了这个沉重而虚无的主題,
死,是怎样一种感觉呢,有人说,死了就会下到阴曹地府,接受阎罗王的审判,然后会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前世的记忆就荡然无存,下一世,又开始新的人生……
可是,小时候,跟辰哥哥讨论这个问題的时候,辰哥哥很断然地对自己说,沒有什么阴曹地府,沒有什么阎罗王、孟婆汤,
辰哥哥说,死,就是万事皆休,人死万事空,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爱也好,恨也罢,都湮沒无痕,就像一滴水,蒸发在太阳下,
因为辰哥哥,从小长于军旅,往來征战,杀人如麻,对于他來说,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他亲眼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所向无敌的金枪下,像落入掌心的雪花般消散,
但是对于沁水,她不知为何,总相信有些东西,可以超越死亡,
比如爱情,
她爱萧辰,爱到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这份爱,让她不再惧怕死亡的冰冷,不再惧怕人世的风刀霜剑,
这份爱,是她此生的寄托与梦想,是她活在尘世的勇气与希望,
她相信爱情能够超越生死,即使死了真的要喝孟婆汤,即使前世所有的记忆都会灰飞烟灭,但是对辰哥哥的这份爱,她一定会带到下一世去,
下一世,再下一世,永生永世,她都会爱辰哥哥,只爱他,
脑子里想着这些,竟不觉得这棺材里阴森可怖,沁水的灵魂仿佛飞出了棺材,飞到了长大的深宫,飞到深爱的男人怀抱……
似睡似醒之间,隐隐有天光从极细的缝隙透进來,
不久之后,有震天动地的哭声轰然而起,
然后,沁水感到一阵猛烈颠簸,自己所在的棺材被抬起來了,
然后,是持续的、不是很剧烈的颠簸,看來抬棺的人功夫不错,抬得很平稳,
接着,一阵倾斜,似乎是被放上了灵车,马车启动后,她就一直处于很平稳的状态了,
这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