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沒想到真有,”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满了亮晶晶的东西,坐下來后,展示给她看,脸上的神情,快乐得像个孩子,
她纳闷地打量他,南朝风俗,男子三十而立才蓄须,但看他的神情举止,总觉得他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她随即摇头,能任禹城都尉,怎么都应该已经加冠,不可能还是少年,
看來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居然童真未泯,
他的手里满满的全是一根根冰棱,他把它们全部放在地上,这时他注意到她手里拿着那张请柬,
他神情滞了一下,随即嘻嘻哈哈地将一地东西收起來,往自己怀里塞,她将请柬还给他,他接过,不自然地笑笑,继续塞进怀里,
然后,他低头看着摆在地上的冰棱,挑了几根塞进嘴里,
她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作甚,
很快,冰棱在他嘴里融化,他的腮帮鼓鼓的,含了一口冰水,双手合成瓢状,将那一口水吐在手中,突然就捧起她的脸,搓洗起來,
她总算明白了,她刺杀张奕时,溅了满脸鲜血,后來一路寒风吹刮,血渍已经凝固成硬硬的一层血痂,
他再次用嘴融化了几根冰棱,给她洗了好几遍面颊,
彻底洗净后,他整个人被施了魔咒般定住,怔怔地看着她,
她被冰水冷得发抖,再被他这样盯着看,身子越发抖得厉害,又一次抑制不住地发出了牙齿打战的声音,
他这才如梦方醒,“对不起,对不起,”连忙捧过她的脸,使劲地搓着,直到搓得发热,才说,“现在好一点沒有,沒办法,找不到别的水,”
蓦地有酸涩的滋味,从心间一缕缕涌上來,涌上眼眶,她垂下长而卷的睫毛,蔽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喃喃说,“神啊,不要让我醒來,这个梦不要醒过來,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他靠近來,高高的鼻子快要碰到她的鼻子,他的气息拂在她的唇齿间,淡淡的清香,他用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她长睫上挂着的一滴晶莹,“你在哭,别哭哦,坚持到天明,我给你买糖糕哦,”
不是糖糕的问題啊,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一任泪水倾泻,
月光下,大颗的泪珠从她白得透明的脸颊滑落,落一颗,他用手接一颗,放进嘴里,喃喃自语,“唉,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女孩,这回來江州,最有名的几家青楼,我都去过了,那些个头牌我都见过,当时惊为天人,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她本來哭得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但见自己掉一颗眼泪,他就接一颗放进嘴里,反而不好再哭了,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咬了咬下唇,“夏郎,你为什么救我,”
他一头雾水,“你叫我什么,”
“夏郎……”她缓缓抬起眼睫,痴痴地凝视他,深浓的情意从眸底缭绕而起,“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月光落满了她的眸子,水波潋滟,纯澈透亮,他蓦地盯紧了她,低呼道,“你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看错,捧起她的脸对着月光再次仔细打量,像发现什么稀罕事一般激动,“你的眼睛是紫色的,”
他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你是胡姬嘛,但是,我见过蓝色眼睛、绿色眼睛、琥珀色眼睛的胡姬,沒见过紫色的呢,”
“我父亲是紫色眼睛,”那一刻,她差点冲口而出,我父亲就是扶日可汗啊,但她忍住了,如果她只是一个身世卑贱的舞姬,他会不会真爱她,
“你是胡汉混血,”
“嗯,”
他端着下巴,仰首朝天,“难怪这么漂亮,”
“夏郎,你还沒回答我的问題,”
“啊,”他端着下巴的手落下,惊讶莫名,“什么问題,”
“为什么救我,”紫色的美眸直直地看向他眼底,
他抓抓后脑勺,似乎很迷惘,“想都沒想就救了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对这样的回答,有点无可奈何,抿紧了薄唇,侧首望着月光潺潺地流转,眸光凄迷,
只不过是一时狭义心肠而已,她想得太多了,
原來经历了这么多,她对爱情竟然还有憧憬,原來,她还是这么傻,竟然以为,像她这样被一个老王爷包占过的女子,还会有优秀的男子來爱自己,
怎么可能,
她的人生,早在卖进弄花台的时候,就已经走向毁灭了,
她对爱情的渴望,早就应该湮灭于烟花风尘,她这是何苦,
月华如霜,浸满了她全身,她穿着他的大袖长袍,月白色的宽大袍子就仿佛是月光笼罩着她,她绝美的脸浸润在纯银的光华里,散发着无尽的凄冷,
一瞬间,无法言说的柔软和疼爱从他心底涌上來,久久凝视着她,傻乎乎的他,蓦地变得异常凝重严肃,
忽然,他手一揽,将她整个拥入怀抱,紧紧抱住,抱得那么紧,紧得她全身骨头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