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幕,宛如晶莹的珠帘,从灰蒙蒙的天空,坠落到秋意萧瑟的庭院,
“高君琰,,”
夫子喊到他名字的时候,他正托着腮,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潇潇秋雨,风雨中残菊的花枝轻轻摇曳,把幽冷的芳香散发到濛濛烟雨中,
“高君琰,”
夫子又喊了两遍,
“啊,”他嗖地一下坐直,托腮的手啪地落在案上,嘴张大得下巴都要掉了,那样子就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要多傻有多傻,
高家的孩子和朱家的孩子们,都齐齐转过脑袋盯着他,等着看他的笑话,
高寒朗被皇帝猜忌,流放到此处,娶了当地豪强朱其钧的千金,朱其钧在此地差不多是一手遮天的人物,高寒朗靠着岳父的财力和人脉,结交了一批贤才俊彦,
朱夫人给高寒朗生了四个儿子,高寒朗对夫人也是尊重得很,只纳了一房小妾,叫做余思燕,
余思燕也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高君琰,
“你又发呆了,啊,”夫子怒气冲冲,
“弟子一直在很认真地听讲啊,”他很委屈地辩解,眉头拧得紧紧的,鼓着腮帮,
“好,那老夫问你,武姜为何不喜欢郑庄公,而要扶立小儿子叔段,”夫子用戒尺敲打着书案,摇头晃脑地问,
他一听,原來还在讲春秋啊,他今年十七岁,七年前就在母亲辅导下把四书五经、孙子周易都读得烂熟了,
不过,母亲都是悄悄教他,一再叮嘱他,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他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突然涌现一阵兴奋,举手说,“这个弟子知道,因为郑庄公满身都是毛,所以武姜喜欢小儿子,不喜欢他,”
堂上爆发一阵大笑,高家和朱家的孩子们都笑得前仰后合,他们都知道,高君琰一定会给出匪夷所思的答案,他因此经常被夫子责骂,每次提问,高君琰都能把夫子气得半死,
果真,夫子气得长须直颤,用戒尺狠狠敲打书案,“老夫刚讲完,你就答错,不是走神了是什么,还要狡辩,”
高君琰一副无辜状,“夫子啊,弟子哪里答错了,还望夫子教诲,”
夫子忍着气,尽量耐心地引导,“你且往郑庄公名讳上想,答案就出來了,”
高君琰抓着后脑勺,皱紧了眉,一副苦思冥想的痛苦状,“郑庄公,庄……”他眼睛一亮,兴奋地拍着几案,“庄,不就是毛桩子,弟子沒错啊,就是毛的意思嘛,毛人一个嘛,怎么会招女人喜欢,”
夫子已经无语了,他早就听说高家的小儿子有些傻,但沒想到,关于谥号他说了这么多次了,他还是记不住,沒办法,夫子只好再次解释:“郑庄公是他的谥号,他的名字叫做‘寤生’,寤生,就是倒着出生,武姜生他的时候难产,所以认为他克母,这才偏心小儿子叔段,你给我记好了,听到沒有,”
高君琰闷声听着,突然冒出一句,“就是因为毛太多,所以才难产嘛,”
夫子气得扬袖一指门外,“夫子说话,弟子不许顶撞,你给我出去,到雨中去反思,”
“是,夫子,”高君琰以手加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起身老老实实走到外面雨里,
夫子盯着他走出去,不知道为什么,高君琰的样子越恭敬,夫子反而越气愤,
站在雨中,背向授课的大堂,望着庭院里飘飞在雨中的黄叶,任雨丝滑过脸庞,一道清傲的笑绽开在少年俊美的脸上,
哼,迂夫子,只知道四书五经,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读野史的时候,看到过记载,郑庄公和叔段,一个丑,一个俊,据说郑庄公满身是毛,而叔段,就是诗经中《叔于田》的原型,你讲《叔于田》这首诗时,训诂出那么多经义,殊不知,这就是一首简单的,赞美英俊男子的诗篇,
秋雨潇潇,庭院里一片白雾茫茫,淋得久了,高君琰的紫色锦袍渐渐洇了水渍,衣袂越來越滞重,
终于下课了,高君琰的次兄高君昊一冲而出,拧起高君琰,把他拖到一个泥塘边,摁倒在地,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一次次摁进泥塘里,怒骂,“你小子不想活了,你他娘的说谁满身是毛,”
高君琰心中有怒火狂烧,但他谨记母亲的话,千万不要跟四个哥哥争锋,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示弱,都不要招惹四个哥哥,也不要抢去四个哥哥的风头,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早就超越了四个哥哥,但他一直假装孱弱,就这样,装出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任由高君昊把他一次次摁进泥塘,喝下不少泥水,
后來还是大哥高君宇走过來,拉开高君昊,“你这是作甚,五弟不过是无心的一句,你难道不知道他说话沒头沒脑的,”
高君昊在被拉开以前,不甘地狠狠踹了高君琰一脚,“老子总觉得这小子是装傻,”
高君琰一动不动趴在泥塘里,等高君宇和高君昊都走开了,才一个翻身坐了起來,
雨越下越大,很快冲干净了脸上的泥迹,他“呸呸”吐了两口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