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有没有听见,她步履不停,绝然走了出去。
在涌月轩外的复廊里守候已久的赫图,像一只狂躁不安的饿狼般走来走去,见到舒雅的银白洒朱砂复纱长裙迤逦而入,他犹如猎豹敏捷地跃起,“妹子,我可以进去了么!”
舒雅以手掠鬓,浅笑如烟:“哥哥快去吧,沁水已经等不及了。”
她话音未落,赫图强壮矫健的身影已经掠过去了。
她的唇际,依然衔着那一抹凄寒的笑,定定地站在那里,神思飘忽。
复廊里的雕花漏窗,漆色红艳如血。湖上的清风将暮色一点点吹进来,廊子里逐渐幽暗。
修长的身影立在漏窗前,任晚风吹起轻薄衣裙。狠毒阴戾的神色,渐渐散去,一滴清泪,沿着那张美艳的脸,缓缓坠落。
她想起竞价那一日,她的一支疏勒舞蹈,引得台下众生颠倒。有几个男人当场喷出鼻血。
最后买她的,是南汉的淮南王刘炆。然而,临到开.苞那一晚,看见那个皱纹纵横、鬓染霜雪的老男人,色.迷.迷的眼神。本来已经被飘红劝好的她,无端地又反悔了。
她假意娇笑盈盈,频频劝酒。等淮南王喝醉,她借口如厕跑了出来,想要悄悄逃跑。然而狡猾的老鸨早就料到,喊了几个龟.公堵住了她。
淮南王手下最得力的家奴,闻讯赶来,气势汹汹地找老鸨理论:“我们王爷付了你这么高的开.苞费,你这老货怎的恁不识相!”
于是,老鸨和淮南王的几个家奴合力,强行将舒雅摁住,撬开嘴,灌入催情汤。
那一年,她跟现在的沁水一样大……
沁水最后的模样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当时的自己,就是那个样子吧?像发.情的母.兽,迷乱而疯狂,每一寸肌肤都燃烧着对男人的渴望……
然而,当她绝然离去时,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姐姐……去,去掖庭署,查我的出生年份……”
她是这样说的吗?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
蓦然间,一段久远而模糊的记忆穿过脑海。
舒雅脸色大变,手按在漏窗上,八角套海棠的镂空雕花烙入掌心,留下血红的印痕。
她修长的身影霍然一旋,往复廊尽头的涌月轩狂奔。那不顾一切的速度,让她的水红色绮罗广袖襦和银白洒朱砂的复纱长裙,飞扬而起、飘飘欲举,在幽暗的廊道里宛如一只被狂风卷起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