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兰韶云的奏表有了答复,朝廷下旨,同意为太子萧羽迎娶色目国公主为正妻。并且另有旨意告知兰韶云,皇上病重不能理事,决定禅位于太子萧羽。届时,北卫将迎来两项重大盛典,新皇的登基大典和大婚典礼。
兰韶云接到圣旨后,立刻给扶日发了邀请,愿意由己方举办一次会盟宴会,邀请扶日出席。扶日通知赫图一同赴宴,赫图乞求道:“父汗,能不能让兰韶云把沁水公主也带上?”
春风吹碧,春云映绿。花树红如染,远山青欲滴。
肃州城外郊野,摆开了会盟大宴。
先是兰韶云代表北卫,与扶日可汗举行会盟典礼。整个典礼过程完全依照华夏文化中的周礼,刑牲、歃血、昭告天地、交换国书。
兰韶云发现,扶日对典礼程序相当熟悉,可见浸淫中原.文化已深。
然后,鼓乐齐鸣,丝管喧天,宴会开始了。
草地上支起了帐篷,帐中摆开了长案,抬出了盛酒的大型酒尊,支起了鼎镬,熊熊火焰快活地蹿动,很快就有牛羊猪各种肉食的香气飘出。每人食案上都放置了切肉的刀、俎,饮酒的觞、爵。
宴席中央,有一个扶日随身携带的来自色目国的专业烤肉师,熟练地转动着铁架上的烤肉,麻利地往烤肉上刷着各种香料,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气弥漫四野。
兰韶云虽然代表北卫,到底只是臣子,依礼节不能与扶日并坐首位。于是,大宴上,扶日独自一人坐最上首,他右下首是赫图,赫图之下依次是色目国的将领。扶日左下首依次是兰韶云,紫瞳,沁水,以及北卫那边的太守,郡守,将军们。
兰韶云举觞敬扶日:“如今两国约为兄弟,结为婚姻,世代盟好,永不攻伐。又开互市,惠利百姓,使两国黎庶安居乐业,同享天下太平。躬逢盛事,愿与可汗同饮此觞!”
这次会盟是由兰韶云一方承办,酒具食器都来自北卫。扶日拿起案上的彩漆酒觞,左右看了看,上唇胡髭微微翘起,眼里有一丝轻蔑闪过,但是被他很好地掩饰了。
举起酒觞,扶日朗声大笑:“两国结婚姻之好,全赖将军一力促成。虽然以我女儿为质,手段不敢恭维。但是将军为天下苍生着想,不欲兵革迭起,涂炭百姓。为大义者,不拘小节。本汗佩服将军,请——”
说着,饮尽一觞,露出觞底。兰韶云一同饮尽,也露出觞底,两觞底相对,两人相视大笑。
扶日放下酒觞,目光转柔,凝向女儿:“舒雅,你多年未尝疏勒菜式,我特意让娄古做了一道熊白啖,你尝尝,还吃得惯么?”
熊白啖是传统疏勒菜,用蒸熟的熊脊肉与鹿肉干加调味料烹调而成。
舒雅是紫瞳的疏勒名字,这个名字父亲用半带汉语半带疏勒语的音调叫起来,最有韵味。多少年了,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唤。她的心都快要融化,眼里泛起一层淡淡的泪光。
含泪看过去,只觉父亲风采犹胜当年,胸间顿时激.荡起骄傲和自豪,还有一种难言的温柔也悄然漫过心头。舒雅夹了一块熊白啖放入口中,不住点头:“好吃!好吃!不过舒雅最想吃的还是娘亲亲手做的春饼,父汗你以前也最爱吃的,你还记得吗?”
扶日的手攥紧了酒觞,抑制着心底翻腾的往事,溢满伤痛的紫色眸子,不由自主地望了坐在舒雅下首的沁水一眼。
沁水一直在低头吃喝,一口菜就一口酒,整个宴席上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埋着头,自顾自吃喝得最专心。她基本上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遇到赫图贪婪凶残的目光。但她的耳朵却竖着,听见扶日和舒雅的对话,心里漾开难言的伤感。本来一口菜就一口酒的她,这下不由得多喝了两口。
兰韶云察言观色,对扶日说:“可汗与女儿失散多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不如我们先退席,让可汗与舒雅公主尽情叙旧。”
赫图也随声附和:“对,对,我们先退席吧。父汗与舒雅妹妹好好聊一聊。”
扶日没有反对,兰韶云和赫图都起身欲退,沁水这才抬起头来:“我可以留下来吗?我想听听我娘亲当年的事,可以吗?”
“我的娘亲与你有何关系!若不是你那个畜牲父亲,娘亲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你给我滚出去!”舒雅厉声喝斥,神色冷戾。
沁水斜斜地瞪她一眼,扁了扁小嘴,兰韶云拉起她的胳膊:“走吧,别惹你姐姐生气。”
赫图突然如飞鹰捕兔般扑过来,“不许碰我的女人!放开她!”
兰韶云不愿意在和谈时起冲突,何况他又不在乎沁水,所以敏捷地一闪身,避开了赫图。赫图直接扑在了沁水身上,将她一把搂住:“丫头,你想死我了吧!”
舒雅秀眉一蹙,问扶日:“父汗怎么选了这么个头大无脑的继承人?”
赫图今日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舒雅,本来还在惊叹于扶日女儿的绝世容貌更胜扶日。听见舒雅清冷鄙夷的声音,心头火起,回头怒视着舒雅:“妹子,你贬低我就是贬低父汗。”
舒雅根本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