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阵阵,刁斗声声。色目大军中军大帐,烛火通明,酒香四溢。
扶日可汗盘腿坐在上首的雪熊皮坐垫上,赫图和沁水一左一右坐于他的下首。
烛火的光影在扶日的脸上明暗交错,更显得他棱角分明,俊美绝尘。紫色的眼睛又深又长,像宝石一般璀璨夺目。上唇两撇胡髭更显出唇线的刚毅硬朗。
他也留着疏勒人的传统发型,头顶剃光,围着头顶是一圈数不清的麻花辫,细细长长地垂至腰际。这样粗野的头式,却因他的容貌举止,而变得说不出的高贵。
沁水举起酒卮的手停在唇边,盯着扶日看得呆住。
好美的男人!真是百年不遇的极品男人!
赫图一直在注意沁水,见状满眼燃起嫉妒。
扶日感觉到沁水的目光,慢慢地看过去,触到沁水大大乌黑的眼睛,扶日眼里的紫色愈加浓郁,久远的深情缓缓荡漾。
那一刻,他的神情异常恍惚。
“可汗……”沁水再也忍不住,趁着自己有一点酒意,“你跟我说过的那位故人,她现在哪里?”
扶日一怔,眸子里逐渐弥漫了深重的悲怆:“当年一别,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世上……”
沁水叹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涌起莫名的哀伤。她举起酒卮,饮了一卮又一卮。
“赫图。”扶日给赫图使眼色,扬一扬下巴,示意他上前去阻止,“别让你妻子喝多。”
赫图遵令离席,来到沁水坐席旁,摁住她的手:“行了,别喝了。”
沁水抬起迷离的眼,横了赫图一眼,一把掀开他,声音里充满厌恶和轻蔑,“滚开,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
扶日微微眯了眼,看着他们俩,眼里冷光闪动。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丝疑惑:她并不幸福?她不喜欢他?
“断紫,你既然做了我的儿媳,以后就叫我父汗。”扶日说,“以后,你就跟我亲生的女儿一样,赫图要是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
扶日说着,凌厉如刀的眼神猛地投向赫图:“你听着,从此刻起,断紫就是我的义女。你敢让我女儿受委屈,我剥了你的皮!”
沁水瞬间有说不出的感动,一股温煦的热流从心间涌出,漫上眼眶,化而为水。她匍匐于地,脱口而出:“父汗!”
为什么,这声呼唤如此亲切熟悉?为什么,这声呼唤就好像是等待了许多许多年?
就在这时,突然有士兵在帐外禀告:“启禀可汗,肃州城内来使求见!”
“宣他进来。”
使者进账后,按照北卫礼节,毕恭毕敬长揖而礼。然后不卑不亢直视扶日:“我奉征虏大将军之命,为可汗带来大将军亲笔手书一封,请可汗过目!”
一张黄纸通过侍从逐一传递到扶日手里,沁水忽然大叫:“父汗,小心有毒!”
沁水素知兰韶云阴险小人,听说是兰韶云的亲笔手书,便有不好的预感,无比担心地唤道,身子下意识地一踊,几乎要冲上去代扶日受毒。
扶日却用手势止住沁水,“无妨,我自有分寸。”从容自若地接过手书看起来。
然而,随着他目光在信纸上的移动,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烈。突然,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沁水一眼。
那一眼看过来,不知为何,沁水的心猛地跳了几跳。
仿佛是尽了极大的力量,扶日才控制住自己,从信上抬目望向那个使者。使者又施了一礼,说道:“大将军说了,可汗不必急着答复,他可以等,等多久都可以。”
扶日的胸膛一起一伏,似乎是胸中有难以遏制的情绪。良久,他才长出一口气:“好,你先回去,让你们将军等本汗答复。”
使者走后,扶日又深深地看了沁水一眼,然后对赫图说:“和你妻子先下去,为父想一个人静一静。”
赫图满腹疑团,却不敢多问,带着沁水回到自己的寝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