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忽然有素雪飘零,一朵朵仿佛梨花无边地盛开。
“辰哥哥——让我进城——就我与小白龙——让我进去吧!”手笼在嘴上,隔着漫天飞雪,沁水朝城墙上一遍一遍呼喊。
雪越下越大,大雪弥漫,遮天蔽日。皑皑雪幕中,那一袭火红貂裘越发如一抹血色般令人心痛。
萧辰回身,深沉的眉目掩不住疼惜,做了手势下令:“开城门。”
沁水只身匹马入城,过了吊桥,就见黑丝绣金曳地披风的男子,矗立于雪中,默默地迎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清雪零落之中,闪耀着俊美绝伦的光华。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滚烫的眼泪与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流淌。坐在白龙马上,沁水只觉整个身子都在融化。突然,她紧紧一勒马缰,翻身下马,向男子奔跑过去。
而他已经早早地张开了怀抱,等待着她所特有的撞墙自尽式的投怀送抱。
“辰哥哥——”她满脸都是泪水,穿过茫茫雪幕,投入他的怀抱。
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他深邃的眼底,轻轻地漾开温柔的水波。
深埋在他怀里,她不管不顾地揪着他的衣襟,一阵狂嗅,深深地吸着他身体的气味。
她这小狗般率真可爱的动作,惹得他眉梢微微染了笑意。剑眉下,那样冷的一双眼睛,在雪里仿佛与雪交融,此刻却被她一身火红映得起了暖色。
将他的气味深深吸了个够,她才仰起头细看他。他低下头,撞上.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心里便是一阵柔软。
她忽然捏着小拳头,狠狠捶他胸.脯:“辰哥哥!你怎么就等不及了!你怎么忘了有我在啊!有我在,你的冤屈一定能洗雪!”
萧辰眼里有无奈的苦笑。沁水从小就自诩为他的最后一枚棋子。他的脑海里倏然浮现她幼小的模样。那是许多年前,小小的丫头片子,做出一副老于世故的样子,在无人处拉了他的手,悄悄说:辰哥哥,你放心,有我在,兰贵妃扳不动你!
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萧辰不动声色地说:“还没用晚膳吧。”
“这么一说,倒觉得饿了!”沁水舔舔舌头,带着满面泪水笑起来。这带泪的笑颜,纯美如雪莲绽放。雪花一朵朵点缀在她火红的貂裘上,娇小的身影在雪中仿佛一株红梅。
静静地望着她,萧辰那常年紧锁的眉头,慢慢展开来。用力一搂沁水后脖颈,像拧一只小猫般将她裹进了自己的披风。
入席后,沁水见了一桌佳肴,顿时涎流三尺,也顾不上形象,一顿狼吞虎咽。正在大快朵颐,忽然两眼放光,满嘴流油地喊起来:“好香啊!这是陈年的梨花白!快给我满上!”
萧辰眼里浮起一丝笑意:这小酒鬼,鼻子好灵!
他亲自给沁水斟满一觞,沁水迫不及待举起酒觞,仰脖而尽,简直好像刚刚穿过沙漠找到水源一样。
有这样喝酒的吗?简直是暴殄天物!这般陈年佳酿,她竟不细品,就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
萧辰直摇头,这丫头喝酒就是为图一醉,天生的酒鬼!他痛心疾首地皱着眉,在一边替她数着,数到第六觞,估摸着她的酒量,劈手夺过酒觞:“行了,不许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谁说的?这才刚喝到前奏,还没兴奋起来呢,怎么就不让喝了!”沁水扑上来欲抢酒觞。
萧辰摁住她,一壁令手下将酒觞和酒瓮都撤下。
“不行!不行!喂,喂,我还没喝够!”沁水眼睛跟着撤下的酒走,绝望地喊:“再喝一觞,最后一觞!”
任她狂喊乱叫,他将她横抱起来,走出房间,穿过长廊。
她的红貂裘在入席时已经脱下,里面是翠蓝缕金宫裙,而他也卸了甲胄,穿着明蓝色夔纹锦袍,抱着她疾行于廊道,慢慢地走入澄澈璀璨的光辉中。
雪已经停了,一轮明月升上苍穹,雪光与月色交织成一片晶莹清冽的明光,投射进廊道,映上了他们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