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鹅毛舞空,腊日前三天宫中便开始除尘,掖庭令浊贤不敢大意,亲自在掖庭坐镇,将整个后宫里里外外清扫了个遍,
这时候距离皇后临产分娩还有一个月,掖庭中的每个人都不敢松懈大意,腊日祭祀过后,皇后乘舆准备离宫,前往甘泉宫,
临行的那一日,刘病已扶着妻子站在沧池边赏雪,沧池的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流水在冰层下缓缓流动,岸边的停着舫舟,枯萎的败草偶尔从积雪中扎出一丛,显得有些颓然,幸而宫里的氛围沉浸在节日之中,远处,张彭祖正领着刘奭玩耍嬉戏,王意站在车前观望,
灰蒙蒙的景色被他三人一衬,倒显得鲜活生动起來,
平君不免惋惜:“意姐姐若是肯嫁给彭祖哥哥,只怕他们的孩子也该有奭儿这般大了,”
王意至今未再婚配良家,张彭祖虽然纳了好几个妾侍,却始终沒有迎娶正妻,两个人仍像小时候一样相处融洽,却在不知不觉中蹉跎了光阴,
刘病已专心致志的替她系好鹿皮裘衣,“长定宫一早就遣人打理好了,你去了以后觉得缺什么要记得说,别将就,你一味的好说话,放纵得底下的宫人都学会了偷懒,”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不下十遍了,”
他的手掌往下移,最后贴到了她的肚子上,虽然隔着厚重的衣裳,根本感觉不到胎儿的动静,但他仍忍不住会心一笑,神情温柔的说:“乖乖的,我这里一忙完元日朝贺祭陵的事,便会去甘泉宫泰畤,到时候即便脱不开身去长定宫和你朝夕相处,也可尽早获知你们母子的事,方便照应,”
她狡黠一笑,“还是不知道的好,”
“又胡说,我当然要第一个知道你顺利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她吃吃闷笑,“若我分娩之后,你恰在泰畤坛祭天祈福,一时得知消息后又大哭不止,甚至晕厥倒地,那可如何是好,”
他沉默片刻,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后悔了,”
“后悔什么,后悔让我去甘泉宫生孩子,”
“后悔不该把那么犀利的三姑娘安置在你身边,你瞧瞧这才几个月,你都被她调/教成什么样了,”
她抚着肚子大笑:“我倒是希望着能生个女儿,有意姐姐那样的聪慧头脑,”
少顷登舆,病已恋恋不舍的拉着平君的手再三叮咛,直听得张彭祖在边上连连翻白眼,平君面带笑容再三回应:“知道了,”病已却仍是说个不停,最后,他猛地跳上车架,将她揽在怀里,毫不避讳的吻住她,
周围的侍女俱作低头状,许惠捂嘴偷笑不止,眼波一扫,却瞥到一旁的王意正望着这对恩爱情深的帝后,神思恍惚,
“珍重,”他挥手相送,
她频频回首,“我在长定宫等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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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衍把自己的一件厚棉衣翻了出來,棉衣是好几年前做的,袖口蹭破了,是她用线密密缝补过的,
张赏拎着酒尊从门外推门进來时,正看到妻子愁眉苦脸的对着一件旧棉衣长吁短叹,
“我说……这回一去得个把月吧,”
“嗯,”她回过神,匆匆将棉衣叠好,打包,“甘泉宫离长安三百里,來去不便,所以即使有休沐,我也沒法赶回來,正月里长安城诸侯王随从亲贵云集,你可别再出去乱赌钱了,”
“你现在就走,”
“明天走,皇后乘舆先行,太医令带着十多位太医随车队先去的,我和宫里的一些侍女最后一批走,宫里会准备马车,”
张赏喝得微醉,满面通红,扯着嗓门直吼:“我说,你平时和霍家也有走动,怎么……怎么不知道多巴结巴结他们,你光结巴那个沒权沒势的皇后能有什么用,”
“嘘,你小声些,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胡说,”她心慌的想去捂他的嘴,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你走之前上霍家去和霍夫人辞行,想办法为我求个职位,我知道上林苑安池监现在正有缺,”
淳于衍因为曾经服侍过太皇太后,所以与霍家的夫人、姑娘倒也有些交情,平时她们有些小疾,都喜欢请她到府上诊治,但仅靠这些浅薄的來往如何能令她够资格开口求霍夫人讨要官职,
她犹豫着,慌乱着,张赏喝得微醺涨红的脸上流露着不甘屈于人下的悲愤,在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想起了周阳蒙的那番话,终于,她点头允诺,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一丝希望,她得去霍府为夫君、也为自己求上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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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霍府的角门进去,在门庑侯了仅一刻时,便有人匆匆迎了出來,将她领到了府邸内苑,这么快速的反应颇令她受宠若惊,
霍夫人在寝室东厢接见了她,室内烧着火炭,霍夫人独自一人坐在房内,淳于衍进去时,霍夫人朗声笑道:“少夫來了,快请坐,”指着身下的一张席,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