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后宫所在近在咫尺。只是那地方是他这个侍中也不可踏足的禁地。。孝武帝朝时。与先帝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韩嫣仗着自己得势。在未央宫内出入掖庭永巷。结果被当时的皇太后赐死。有韩嫣的前车之鉴在。虽然知道也许掖庭内的某个人见到这个小女子会心情大好。他也实在沒胆量在自己的岳父眼皮底下将许平君往那里送。
许平君却对金赏的犹豫丝毫不觉。金赏领她到石渠阁附近便不再往前。只是找了个侍卫领她从作室门出宫。
许平君沿着直城门大街绕道回尚冠里。步行到家是已近酉时正。天色逐渐暗得看不清路面。许夫人正在堂上秉烛抽丝纺线。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幽幽的回荡。
“你去哪了。”
平君满头大汗。魂不守舍。身上的蓝绸衣裳又脏又皱。
许夫人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厉声道:“你上哪儿混账去了。”
平君吓得往后缩。继而想到今天遭遇的惊惧不禁浑身发抖。一直退到墙壁上。只觉得精疲力竭。惊惧得无法自抑。顺着壁沿滑到地上。呜呜得埋首哭了出來。
许夫人更是惊恐。冲上前一把抱住女儿。连声喊:“君儿。君儿……”
这么一哭一喊。楼上咚咚响起一阵跑动。刘病已跌跌撞撞的从楼梯上蹦跳下來:“平君。平君。”
许夫人在家待了一个下午。竟然不知道刘病已藏在楼上。愕然之余渐渐醒悟。摇着女儿的肩膀。喝道:“你到底去哪了。”
平君呜呜的哭:“我去……母亲你别生气。我去见父亲了……”
许夫人身子晃了晃。一阵目眩:“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你也敢放肆胡來……”
刘病已怕许夫人要打女儿。忙扑上去抱住平君。用背挡住许夫人。叫道:“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不关平君的事。”
平君躲在病已怀里。泣不成声:“我……我想父亲……我想他……你总说他忙。可闾里的孩子都说父亲不要我们了……呜呜……”
许夫人听到心酸处。不禁潸然泪下。面色苍白的站在那儿微微发愣。刘病已见机急忙拖着平君上楼。到得楼上的寝室。刘病已点亮灯烛。这才将平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她虽然狼狈。好在毫发无伤。才要松口气。忽然瞥见她衣角上的红色血迹。不由失声叫道:“你受伤了。”
平君摇头。慢慢定了神。才将今天在宫里所见所闻说了出來。她不懂分娩之事。所以懵懵懂懂很惊恐的描述:“那个女人肯定是死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吓得尖叫。她也不会摔跤。她……摔倒后就流好多血。好多……”
刘病已也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平君的恐惧更让他感到头疼。于是说:“那也是她有错在先。她要不是一声不吭的站在你们边上。你也不会吓得叫起來。所以……这跟你无关。你就不要自责了。还有。你离开的时候看到她还活着的。你要相信许叔叔。他一定有法子救那女子。所以……嗳。你别哭了。我明天等宫门一开便立即进宫探明消息。你别担心。”
两人还在说话间。许夫人端着一盆清水进來。见两人手拉着手挨在一处。脸色愈发难看:“病已。你该去睡觉了。”
刘病已不敢违抗。点了点头。给许夫人道了安。依依不舍的离开。许夫人把盆放下。淡淡的说:“过來洗洗。把衣裳换下來还给病已。”
平君吱吱唔唔的应声。脱下衣裳。洗过脸。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母亲。你不生我的气了。”
许夫人叹道:“你是我的女儿。即便你闯下天大的祸事來。我总也要替你担着的。”抚摸女儿光滑的面颊。不由感慨。“你父亲沒有不要我们。他犯了事。怕连累我们母女……他是个好人。一直很疼爱你的。你要相信你的父亲。”
平君想到方才刘病已的话。不由说:“病已哥哥也是这样对我说。”
许夫人一凛:“你……你和病已……感情真是好。”
平君垂下头:“他是我的哥哥呢。兄妹哪用分什么彼此。他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
许夫人松了口气:“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完早点睡。”
这一晚平君睡得十分不安稳。夜里盗汗。反复梦到那个赭衣女子披头散发的前來索命。嘴里凄厉的叫着。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女的。肚子一阵儿绞痛。汗如雨下。身下流出许多的血來。
她惊得浑身抽搐。从梦中猛然挣醒。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片湿濡。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爬起來点亮床头的灯烛。回头一看。却见雪白的床褥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她吓得失声一叫。扭头一看更是骇得魂飞魄散。自己臀上亦是印着巴掌大一块血迹。
她又是一声尖叫。一时又惊又怕。跳到床上将薄被紧紧罩在自己头上。蒙在被单里瑟瑟发抖。想到自己被那女人索命。那女人肯定是死了。所以用同样的方法來折磨她。要她流血至死。她惧怕得失声痛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窸窣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有股力道想扯走她头上的被子。她吓得边哭边用力拉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