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前,这处唐军营地的领兵统领听见有人自称是离忧将军,急忙出来相见,等李游看清营地中雷急火急出来的这人后,立即惊讶地喊道:“高将军!?”
这人此刻已经卸了甲,臂上缠着透着血迹的白布,相貌英武疾步如风,正是那夜在龙首关中遇见过的,剑南道边军一卫,统领高峰高将军。
高将军听见李游喊他,凑过去看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看了半天看清以后,惊喜地抓住同样惊喜地李游,却是两人同时张嘴,异口同声问:“你还活着!?”
两人均是一愣,相视大笑,接着,高将军一把挽住李游,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哎,离忧兄弟,真是天见可怜啊!想不到,你我还有见面的时候!”
“就是,真是想不到,那该死的龙首关,没有要走我的命,也没有要了你的命。对了,那夜你们被困在龙首关里,后来怎么样?你是怎么出来的?”
高将军的笑容渐渐苦涩,淡淡道:“说起这事,兄弟我……真是惭愧……”
“那夜,你我见过后,我领着部下杀到了城墙上,眼看着南蛮兵抵挡不住,就要被我们杀破南面城墙,可是没想到,那天杀的吐蕃骑兵,突然从我们后面杀到,那些南诏守关蛮兵见来了外援,疯了似的死命顽抗,我们进不能进,退又无路,本是胜券在握的大好形势,立刻变得说不出的窝囊,我一时心急冲到了最前面,结果,被南蛮子射了一箭……”
说到这,高将军轻轻摸了摸臂上的伤处,又道:“这一箭过来,把我射得一个踉跄,一下子摔落到城墙下面,倒也是巧,那么高的城墙摔了下来,却正好摔在马尸上,除了这处箭伤之外,倒是什么事都没有。”
李游见他有些愁色,调笑道:“高将军啊,你可是姓高来高去的高啊,那龙首关的城墙自然是摔不死你。”
高将军没有被他的笑话感染,脸色黯淡,垂着头道:“只可惜,跟随我的那些兄弟,这剑南道一卫的边军将士,跟着我一齐杀到龙首关里,哎!几乎是全栽在关里,当真是兵败如山倒啊……”
李游不禁跟着也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人的性命就跟这秋日里的枯树叶一样,一阵风吹过,随随便便就吹落一大片,眼看着唐军大败的历史结局难以更改,也不知最后,能有几人逃得出性命。
想起了一起出来的飞骑左营的兄弟,李游有些关心,问道:“对了,高将军,你可知道,我底下那几个营,尤其是我那扬州飞骑左营,他们现在的情形如何?”
高将军想都没想,道:“他们倒是绕过洱海逃了出来。右卫众营本是各道州的团练,其战力比不得咱们这些常年征战的边军,十八日那一夜,那些团练兵马被李副总兵安置在龙首关外充作后应,却是正好迎上了从后面杀来的吐蕃军,吐蕃骑兵把他们杀散后没有和他们过多纠缠,直接就杀进了关里,是以,团练各营虽然也有损伤,倒也没像咱们这样凄惨,现下,他们就扎在前面那块营地。”
顺着高将军的指向,李游看见前面的远处,也有一块用竹竿木桩围住的驻扎营地。他想起雷生李阔他们,心中一热,心里就想着过去看看。
“对了,兄弟啊,我本想留你在我那帐里歇息一会喝一盏茶,不过你还是随我先去见见大都督,大都督对你厚爱有加,也以为你死在龙首关了。前日里我逃回这处,大都督得知他的长子李贞元副总兵和一众将士战死在龙首关,他万分悲痛,哭念着长子,也哭念着战死的诸位将军,到了后头,还哭念你来着,哭着说悔不该,不听离忧之言。”
“哦?你是说,李宓哭着……悼念我?”
李游有些意想不到,同时,心中泛起一丝微微的暖意。
高将军望着他,正色道:“离忧啊,近日战事连番不顺,大都督又连失三子,这几日大都督寝食皆废日日神伤,你赶快去见他吧。以前,你曾说起过的那些不利的情形,现下正如你所说一一显现,都督和我们都很后悔,那时候,都觉得你是在危言耸听。哎!现在说来也没有任何作用,你还是赶快去见他吧,说不定能分他些忧愁,帮他出出主意,也把南诏蛮军的动向说与他听听。”
李游见他庄重,心知这一刻,唐军已是陷入紧急,赶紧道:“那好,你这就带我去见他。”
说完就准备走,两人还没开步,李游又想起了跟随在后边的南诏水手,又说:“哦,对了,后面跟着的这十来个南诏水手,是被我策反的南诏叛军,你叫人问问他们南诏国的军情,也不要难为他们,完了后,他们愿走愿留都由着他们。还有,你不是说我还欠你一顿酒喝么?我说话算数,这次回来,我带来一艘破船,就停在河边,那船中底仓有好些西域美酒,你叫人去搬运,你我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来我一半,这,也算是我请你喝过酒了。”
高将军庄重的脸色顿时缓和,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如烟和一众随从,有了些笑意,道:“你小子,别人下了沙场要么奄奄一息要么哭天抢地,你倒好,跑到龙首关转了一圈,回来后又是美女又是美酒的,倒好像出了一趟美差!兄弟我着实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