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幽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韩一鸣顿觉进了火炉般炎热。
凝神细看,这屋内有半间屋子垒了一个大大的石灶,灶里有着一块块明光通红的火炭,只是已为余火,火炭明明灭灭,难怪此间这样炎热。
石灶旁边有着铁砧、铁锤、铁礅,再有着两只水桶,一只风箱与一方水槽,虽说粗糙,但有如一个齐全的铁匠铺。也不知这些物事无名打哪儿弄来的,若是从前的灵山,这些物事要弄来想必不难。可如今的灵山从前是紫裳的清修之所,要寻出这些物事来就难了。想起无名连别人说话都听如不闻,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些物事弄到手的?
正想间,已有人来到面前,韩一鸣侧身一看,无名直视前方走了近来。他手中提了一串葫芦,这串葫芦不大,约有十来枚,皆为褐色,吊在一串枯藤上,无名便是提了枯藤过来。他并不看韩一鸣,径直便走入了屋中。他自韩一鸣身边走过,韩一鸣只觉一股寒意擦身而过,炎热顿消。
无名将那串葫芦放在屋角,走到火炉边在地上拾了几块木炭扔入火炉当中。他不出声,韩一鸣便也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看他。那几块木炭色泽乌沉沉地,扔入火炉当中并未立刻就燃烧,而下方有着余火的木炭暗了一暗。
过得片刻屋中亮了起来,火光映照得幽暗的屋内明亮起来。除了一半屋子是一个齐全的铁匠铺外,另一半屋子竟十分潦草,地都不平整。有一处铺了一堆茅草,梁上悬挂了数个葫芦外,便空无一物了。
韩一鸣看那茅草铺开,心道:莫非无名便是住在此间么?转瞬便被那地上的一堆葫芦引得看个不住。无名先前提了这堆葫芦过来,他也看了一眼,这串葫芦不大,不见有什么异常,色泽也是葫芦干枯后的褐色。但这时被火光一映,每个葫芦都慢慢变亮,透出各色光泽来,有的为青色,有的为碧色,其中还有两枚葫芦透出白光。
韩一鸣从未见过这样的葫芦,忽然想起无名那茅草铺上方也悬了数枚葫芦,便向梁上悬的那串葫芦看去。那串葫芦也透出光来,也是色泽不一,只是不论是置于地上还是悬于梁上的葫芦透的都是冷光,便是白光也带着寒意。
不知何时,青石跑来韩一鸣身边立着,也向着屋内看。无名正蹲在地下翻看地上的木柴,韩一鸣问青石道:“他这是要铸剑么?”青石先是对着天看了一看,摇了摇头。韩一鸣奇道:“你这是何意?”青石道:“今日时辰不对呀。”
他一脸的认真,韩一鸣不觉奇异,笑道:“你也知晓时辰不对了?”青石一本正经地道:“他若是要打铁,是要挑时辰的。我虽不知他是如何挑时辰,但他从不在白日里打铁,且他前日清晨方才打过一回,绝不会今日便打的。我记得他打铁相隔要有五日以上,因此是断不会在这时打铁的。”
韩一鸣大是意外,道:“你果真细心。”青石道:“我没有朋友,我跟别人也说不上话,我也不想跟他们说。就是我师父我也说不上什么,师父对我虽好,没用刀割过我,便是我不爱种花草,与师父不知说什么。跟他一起玩,我不用说话,反倒轻松。”
青石无非一个大些的孩童,韩一鸣叹道:“在灵山没人陪你玩,你果真寂寞了。”青石低下头去,神情略有些委屈,但片刻之后却道:“只要没人再割我的血,我便不怕了。在这里也挺好。”韩一鸣问道:“你从前的师父总是割你的血么?”青石点了点头道:“是。有时一日要割很多回。有一回他割我的血,割完了我好多天才有力气站起来。他也不大管我。”
韩一鸣定定看着青石,青石便是因灵血才受尽了折磨。割完了血就不理会他的死活了,也觉他太过凄惨,道:“我们不会割你的血的,你不必担心。”
青石道:“我知晓,来到这里我起先也害怕过。怕在睡着了后被割血,从前我跑过,跑了一样被抓回来。他想割我的血哪管我是什么样的,深更半夜也会来割。”他打了个寒噤。韩一鸣不忍,道:“不要再去想了,不会有人来割了。”青石道:“这里虽然寂寞,但却不再害怕,我愿意呆在这里。他跟我师父不同,他到处走动,我就跟着他。我现在的师父也没怪过我。掌门,我能拜他为师么?”
他伸手指了指无名,韩一鸣叹道:“他不是我灵山的弟子,我不能管他。也不知他会在此间呆多久。他会不会收你我也不得而知,万一他不收你,将来离开了灵山,你是随他离去,还是要留在此间?”
青石半晌不语,片刻之后道:“他告诉我了,他不会收我的。也不会带我离开。我还是留在这里。”他的眼中浮上泪光来,韩一鸣叹息,他还是个孩童,且是个寻常孩童,灵山的悠长岁月对他而言太过平淡无聊,他又不敢离去,更觉寂寞。想了一想对他道:“青石,你本身就是个灵体,灵血是许多人都想要的。此间虽是寂寞,但却平安。你也知我们不会害你,那你应该赶紧学些本事,自身本事也才能保得自身安全。你若想离开灵山,那就去学些本事。等你能自保了,别人不能割你的血的,不是就任由你来去自如了么?虽说此间寂寞,但你总算不是无依无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