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得很急。这场战他们并沒打多久。前后大小不到十战。加上已经休息了好几天。赶起路來速度还是很快的。
从前线赶回去。一路上天气越发凉了。道旁高大的乔木叶子落了一地。很快。树上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深秋时节。候鸟南迁。秋虫也沒了声息。一时间天地寂然一片。萧条冷落。肃杀之笼罩四野。
乐无忧心里什么感觉都沒了。喜怒哀乐。悲思忧虑。什么都沒有。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脉脉地看着面前并排躺着的两个人。
四匹马拉的大车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着。十分平稳。几乎感觉不出來车在前行。马车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毯子上安放着两张矮榻。榻上铺着柔软的锦被。这样的层层防护下。两名重伤病号的脸上犹自露出痛苦之色。
右侧的秋风清中毒较浅。服了解药。伤势已经平稳多了。虽未醒來。但性命终究是保住了。左侧的秋月明中毒时日久了。因为对邵漓诈降。遭到了残酷的报复。受尽各种酷刑。全身上下几乎已经沒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形势着实不容乐观。
乐无忧焦急担忧的目光自二人脸上來回转换。时而看看秋风清。时而看看秋月明。看着看着。眼泪就出來了。
那一道道伤口。如同烙在她心上一般。痛得她都无法呼吸了。
起先。她并不知道二人的伤势究竟怎样了。那日将他们救出來之后。她沒來得及细看。更沒等得及军医向她报告二人的情况。为了争取时间对付邵漓。她连断骨之伤都沒來得及治。便带人赶往东辰。
乐无忧心里十分懊悔。若当时她能顾得上去看看他们。去听听军医怎么说。先派人护送他们回朝。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就醒了。朝中也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当时她便是知道二人伤势严重。又能如何。若先派人护送他们回朝。必定得抽调走许多人手。而邵漓对他们虎视眈眈。若当真着人送他们走了。先不说前线这边会不会出什么变故。邵漓若是想要半路上截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退一步來说。即便邵漓不会跟他们为难。京中变故已生。他们两个奄奄一息的重伤之人回了京。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再说秋月明的伤势也容不得他这么长途跋涉。
但乐无忧已经被痛与悔折磨得心力交瘁了。哪还能想得了那么多。她如今只希望二人能尽快醒來。这样。她也就能安心去死了。
日复一日。乐无忧就这么守着。默然静坐。以泪洗面。十五年沒有流泪的眼睛。这些天日日被泪水浸泡着。双眼红通通的。肿的像个核桃。白皙细嫩的脸蛋上。硬生生被泪水泡出两道水痕。
第九日上。渐进京城。秋风清醒了过來。秋风清是皇帝。邵漓并沒有对他用刑。依邵漓那么高傲的性子。若是要杀他。必定会痛痛快快给他个了断。绝不会折辱他。
那时乐无忧正趴在他床边睡着。眉头蹙得紧紧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花。脸下的锦被湿了一片。
秋风清心里一疼。她……还是來了。还是穿起了战衣。执起了银枪。重新回到了战场上。以往。她是为了那句誓言。这一次。她是为了他的江山与性命。
秋风清抬起一只手。想要抚平乐无忧蹙起的眉心。中毒日久。在床上躺了那么多日子。一时间他身上完全使不上力气。手刚抬起來一点儿。便又颓然落下。
秋风清这么一动。乐无忧立时醒了。看到他眼睛睁开了。惊喜交加。赶忙伸手抹抹脸。颤声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醒了。”一股浓浓的幸福感自秋风清心底的某个角落冒了出來。一下子就溢满整颗心脏。她在等他。他的女人在等他。她等了他很久了。这个认知让秋风清一时间忘了前尘往事。忘了今夕何夕。忘了一切的一切。
“傻孩子。你还真來了。”秋风清低叹一声。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怜惜与幸福。
“我怎能不來。”乐无忧笑得有些伤怀。随即想到命不久矣。无谓再计较什么了。于是释然道。“我练武。习兵法。不就是为了你吗。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我能不來么。”
秋风清心头一热。缓了这么一缓。他手上已经能使上一点儿力气了。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暖暖地说了一句:“傻孩子。”
是啊。傻孩子。她可不就是个傻孩子么。固执地守着一个单方面的誓言。一守就是十五年。为了他。她放弃了她所能放弃的一切。最终连性命都放弃了。她还不够傻吗。
乐无忧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若是还在。此刻肚子应该大了。从外观上都能看出來了。可是……
可是从东辰军营出來之后。她流了好多血。那孩子。早就化为一滩血水。由温变凉。再一次离她远去。
“小家伙。我们……成亲吧。”秋风清将脑袋埋在乐无忧怀里。声音闷闷的。从她腰腹间传出來。带着浓浓的怜惜与喜悦。
成亲……
乐无忧一阵怔忡。成亲。好遥远的字眼啊。她曾经披上过嫁衣。可他将她从婚礼上抢走了。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