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温煦的阳光透过轻罗烟纱窗幔,柔柔地照进寝殿,室内明亮温暖,然那床榻上了无生机的佳人,浑身如坠冰窖,似乎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无忧姐姐,你吃点东西好吗,你这么不吃不喝,身子会受不住的,”秋落霞端着一碗人参鸡汤,用木勺舀了递到乐无忧嘴边,
乐无忧红肿的眼睛一片茫然,眼神飘忽,似乎在用力盯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看,她的脸上沒有一丝表情,木然呆愣,无喜无悲,
秋落霞从沒见过她这么死气沉沉的样子,自相识以來,她或悲或喜,或嗔或怒,无一不是生动活泼,叫人看了打心眼里欢实,然此刻,她看起來就像一具会喘气的尸体,除了死气,什么都沒有,
“姐姐,你这样,霞儿好心疼,你不是最疼爱霞儿了吗,你怎么忍心看着霞儿难受,”秋落霞哭哑了嗓子,肿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撅着小嘴嘟哝,
“姐姐,你跟我说一句话好吗,就一句,就一句好吗,”看她不言不动,不吃不喝,秋落霞急得不知所措,端着汤碗木勺的小手轻轻颤着,勺子里的鸡汤滴滴答答往下落,
秋落霞从沒见过哪个人这么全无生气,她似乎真不想活了,存了死志,任她怎么哄怎么劝,她就是置之不理,
“姐姐,你不吃,好,霞儿不逼你,自今儿起,霞儿搬來栖梧轩跟你同住,你一天不吃饭,霞儿也不吃,你一天不说话,霞儿也决不开口,”秋落霞发了狠,将汤碗使劲往地上一摔,狠狠叫道:“我再说最后一句话,去他娘的大头鬼,”
秋落霞说完这句话,使劲儿揉了揉鼻子,坐在床沿上双腿用力一蹬,将脚上那双做工细致的小牛皮靴甩得老远,也不脱衣裳,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抱着乐无忧,瞪大了水润的眸子看着她,
乐无忧的眼睛沒有一丝光彩,眼神涣散,无意识地落在虚空处,秋落霞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里一阵阵撕扯着痛,这个姐姐受的苦太多,她似乎从沒过过一天好日子,
身为公主,金枝玉叶,高高在上,然她过的却是出生入死的生活,她爱的人给了她最沉重的打击,最致命的伤痛,她的心硬是被她最爱的人生生撕碎,
秋落霞有些怨恨秋风清,不知是出于同为女子的同情,还是单纯对乐无忧的敬爱,在看到她那一身斑驳的疤痕时,乐无忧在她心里就成了一座山,一片海,一颗启明星,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她对乐无忧的感情,几乎就是乐无忧曾经对“霜哥哥”感情的复制,
秋落霞将乐无忧当成了她的神明、信仰,可如今,她的神明了无生气地躺在这儿,她的信仰完全崩溃,一时间,秋落霞单纯稚嫩的心灵竟对她向來敬爱的三哥产生了怨恨,
他不该,不该这样对无忧姐姐的,她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却做了那么对不起她的事,他怎么可以这样,
秋落霞抱着乐无忧的手越发用力了,小脸涨得通红,似乎受了委屈的人不是乐无忧,而是她自己,憋了好一阵子,她终于憋不住了,将脑袋埋在乐无忧胸前呜呜痛哭,
乐无忧的身子轻轻颤抖,许久,弯起一只手臂,轻轻抚了抚秋落霞散乱的青丝,秋落霞正痛哭着,感觉到她无声的安慰,身子一震,便想抬起头來看看她,一转念,反将脑袋埋得更深,哭得越发大声了,
秋落霞在赌,赌她的无忧姐姐不会不理她,赌她终究不会忍心一直看着自己为她伤心难过,她知道乐无忧杀过很多很多人,心狠手辣,可说杀人不眨眼,但她就是笃定了她不会漠视自己,
许久,秋落霞感到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干涩疼痛难以忍受,不得不住了腔,然而到底,乐无忧也沒说一句话,除了那只时而轻抚她脑袋的手,全身上下再沒一丝动弹,
秋落霞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至少她有了反应,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却还是不忍看自己难过,即便心如死灰还來安慰自己,自己该知足了,
“姐姐,霞儿想说话,霞儿憋不住,”秋落霞扁着小嘴,原本清脆甜润的嗓音粗嘎沙哑,一张口,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天哪,我……我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坏了坏了,寒霜哥哥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怎么办怎么办,”秋落霞急得又要哭了,但一想到就是哭多了嗓子才坏了,又使劲捂住嘴,可怜巴巴看着乐无忧,
“姐姐,霞儿真的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你知不知道,霞儿好想你,你一走就是三个月,连句话也沒留,霞儿好担心,”秋落霞委屈兮兮地撅着嘴,小手一下一下巴拉着乐无忧的冰凉的手掌,她掌心里的老茧薄了不少,看得出这三个月过得很好,
“姐姐,我听说了你师父的事情,”秋落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乐无忧的神色,她说到“师父”时,乐无忧无神的眼睛里明显有一丝波动,
夜雪……雪哥哥……他死了,死在她面前,化为一堆碎骨……
乐无忧痛苦地闭上眼睛,然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一般,她闭得了眼,闭不了心,那样残酷的场景她怎能忘,不得善终,他这是不得善终到了极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