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国之君,秋风清是很勤政爱民的,他很忙,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政事,批阅不尽的奏章,尤其最近与南昭的战事刚刚停歇,更是需要他将全副精力都倾注在朝政上。
交三更了,批阅完最后一份奏章,秋风清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膊,向一旁侍立的王德胜道:“去栖梧轩。”
王德胜应了一声,扯着公鸭嗓尖叫:“摆驾栖梧轩!”
秋风清横他一眼,蹙眉不悦道:“到了栖梧轩可别这么大声嚷嚷了,无忧多半已睡了,别吵醒她。”
王德胜瑟缩了一下,皇上的口气虽有些不悦,但说到后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温柔,看来这位主儿不单单是受宠,更得到了皇上真心爱护哪!
栖梧轩静悄悄的,但凡不当值的宫娥太监都睡了,守夜的小太监缩着脖子坐在廊下,看见挑着宫灯的王德胜急忙上前行礼,王德胜摆摆手制止了,小太监扑通跪地,恭恭敬敬磕头行礼,秋风清一摆手,径自推门而入。
屋子里静悄悄的,桌子上燃着一盏油灯,开门时带起的风将灯火吹得飘飘摇摇。他盯着烛火出了会子神,分开珠帘,缓步进入内室。
红罗帐以金钩高挂在两旁,侧卧的佳人面朝床里,单薄的背影在外间传来的幽暗灯光下显得越发柔弱动人。
他缓缓走过去,轻轻在床沿坐下,静静看着那娇弱的背影。
她没盖被子,他轻轻将身子探过去,拉起一边的薄被,将一角轻轻搭在她腹部。虽说如今是夏日,但她自幼身子虚弱,极易受寒,夏夜贪凉不盖着些,次日往往会闹肚子。想不到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她还保留着。
看着她睡,听着她绵长的呼吸,累了一日的身心顿感轻快,满身疲惫烟消云散,俊脸飞上一抹浅笑,他轻轻解开衣带,宽了外衣,和身躺在她身侧,顺着她的身子侧过去,将一条手臂轻轻环着她的纤腰。
这般拥着她入眠,真好。
不多时,细微的鼾声渐起,他实在是累极了。
原本安睡着的佳人睁开眼来,明眸低垂,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臂,心头又是一痛。
他来看她,安安静静地,只为看看她,抱着她睡觉,连叫醒她,跟她说句话都不忍心……她看得出,感受得到他的关怀怜惜,但……
更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决心!
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着,算什么呢?她的人生还很长,她还可以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这么纠缠下去,她的以后将会是一片昏暗,将在泪水与心碎中度过。她怕,没了信仰之后,什么能支撑着她继续在昏暗中走下去?
一定要离开!留在这儿,她早晚会心碎而死!
合上双眸,心思却越加清明,了无睡意。
合得上眼帘,合得上思绪么?要怎样的利剑,才能斩断万千愁丝?
罢了,罢了……
轻轻移开腰间的手臂,她悄悄下床,赤着双足步下牙床。
红烛幽幽燃着,飘摇欲灭。她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笼在烛火上,烛火安稳了些,她含着淡淡的笑意,笑看那颤巍巍的火苗,那火苗,何时会灭?
一只蛾飞来,绕着烛火打了几个转,一头扑向火苗,滋滋声响过,一缕青烟散入昏暗,那蛾已成焦黑一团,跌落在烛台旁。
幽然一声长叹,在静夜里分外凄然,她推开门,缓缓走进庭院。
王德胜在廊下守着,见她出来,毕恭毕敬地跪施一礼,她招招手,示意王德胜跟她过来,王德胜愣了一下,跟着她走到了寝殿东头。
乐无忧在阶前坐了,淡淡说道:“你也坐。”
王德胜躬身行礼:“主子面前哪有奴才坐的份?”
她淡淡一笑:“这宫里,都有些什么人?”
王德胜悄悄打量她脸色,看不出一丝悲喜,心中寒了寒,答道:“上有皇上皇后,下有容妃,其下福贵人等众位主子。”
“只有一后二妃么?”她轻笑,看来他还是个好皇帝呢!不沉迷于女色的皇帝,自古至今决不多见。
“还有几位主子,皇上很少传召。”这话本不该说的,但王德胜一心想卖她个好。
“这些年,他过得可好?”终是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渴望,想知道他过得如何,毕竟那是她心心念念十五年,未曾有一刻忘怀之人。
“皇上……很辛苦。”斟酌片刻,王德胜慎而又慎,“国事繁重,皇上全副精力都扑在国事上,皇上是个英明的好皇帝。”
全副精力扑在国事上,这是在暗示她,皇上并未沉迷女色吗?
淡然一笑,与她何干?他是西秦国君,西秦所有女子都是他的,他想要谁便要谁,她管得着吗?
只是心头不自觉舒坦了些,她,终究做不到不在乎。
轻纱窗幔上映出一条人影,秋风清伫立窗前,听着她低低柔柔的声音,听她问他过得可好,听她问后宫中人,心中悄悄漫上一丝喜悦,只是听到她淡然的口气,免不了有些许的遗憾,她……为何不在乎?
真希望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