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对于手下贪腐一向十分痛恨,何况这些人竟敢把手伸向国家田赋!
可是没有证据,他虽贵为帝王,也不能无端治郡县官员的罪。
况且,天下三十六郡,上千个县府,牵扯起来这天下还不乱了套。而且,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丞相府失察。
始皇帝对于众多郡县官吏没有办法,可心中这股恶气总是还要迁怒于人的。
始皇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看向王绾、冯去疾。
不待始皇帝开口,王绾早已起身,向始皇帝躬身施礼道:“陛下,亏失田赋,而丞相府不查,乃老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秦以左为贵,王绾乃左丞相,丞相府自然以他首,若是始皇帝追究丞相府责任,自然是要由他来负的。
冯去疾也忙起身道:“臣虽为右丞相,亦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见两人主动揽责,始皇帝心中怒气稍减,如何处理此事心中已有了定策。
始皇帝轻轻挥挥手,示意二人落座,缓缓道:“田赋乃国之根本,岂容有失?谁来氶责并不重要,现今需做之事,乃是如何再不会使田赋流失。尔等可有妥善之策?”
王绾用袍袖轻轻擦拭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回道:“臣即刻命丞相府发文至各郡县,严令各地通查田亩,重新造册上报。”
苏正此时早已镇定下来,皱着眉头道:“只是山东郡县地域广大,要各郡县详查田亩,不使田赋流失,恐多有难处。逐一丈量,所费时日更是许多。”
若按王绾所说,在全国各郡县通查田亩,实际上就是重新普查田地,不仅所费人力巨大,时间也会旷日持久,至少明年田赋还不会收全,是在不是个好办法。
始皇帝看着神态轻松的李斯,心中一动。
“廷尉,此事既是你奏,想必已有腹案,有何良策且道来。”
李斯施礼道:“陛下,此事不难。按册通查各郡田亩,所耗实是巨大,臣有一策。”
“只需通晓各郡县,限定时日,所有不在册擅自开垦的田亩,必须自行报上,各郡县按实有不在册田亩数额补发田契,田地从此归于开垦者,以往所欠田赋不再追究。隐匿不报,除没收田地,还要处以重罪,此后荒地严禁擅垦。如此,不出两月,所有未在册田亩都会入册,明年田赋即再不会缺少。”
那些不在册的田地,虽然可隐匿一些田赋,但却不在自己名下,乃是黑田,耕者自然心有戚戚。
更何况还无法买卖。
如按李斯所说,官府给其田契,便是承认其合法,各地农人豪强又怎肯隐匿不报?
“好!”始皇帝向李斯投来赞赏神色。
“即按廷尉所说,丞相府明日发文至各郡县。”
吕远鹏此时如果听到这个消息,恐怕会乐得蹦起来。
吕远鹏知道,在始皇帝统一六国后,确曾发诏令,擅开荒田归于开垦者,官府给予田契。这也是他不听劝阻,极力向徐堪讨要荒田的目的。只是他并不确知始皇帝这个诏令是何时下发的,他只是大致估计应该在屠睢再次南征百越前。
由于他推出新犁,却使这件事提前发生了。历史在这一刻,已经悄悄发生了转变。
心情大好的始皇帝饮了一口清酒,看着催平。
“崔卿,你将沛县尉兑换秦钱再行讲述一番。”
始皇帝说完,微微闭上双目。
崔平知道,这是始皇帝心中已有去除六国货币独行秦钱之意。心中不由又惊又喜。
崔平惊的是,这吕远鹏小小年纪,竟然有此深谋远虑。
喜的却是,自己这次可是跟这吕远鹏沾了大光。
崔平掩饰不住心中兴奋,开始在殿中向众人讲述在吕远鹏竞拍兑换秦钱,以及吕远鹏认为大秦一统华夏,独行秦钱乃是消除六国遗患的必行之策。
听完崔平所述,殿中人等,除了始皇帝和徐堪,俱都惊异万分。
去除六国货币,独行秦钱,这件事在半月前由李斯建议,始皇帝已经悄悄在他们这些重臣中商议,可这远在沛县的一个小小县尉竟然早就预见到此事,如何能不让他们震惊。
崔平说完,始皇帝张开双目,看了众人一遍,微微叹了口气道:“这沛县尉年纪虽小,智识却是过人。只是有些可惜了,不是我老秦人。。。。。。”
始皇帝此话一出口,已知不妥及时打住话头。
始皇帝一向不信任六国之人,嬴政十年就曾尽驱六国之人,李斯也才为此上了《谏逐客书》。此后,始皇帝虽然不再驱逐六国人才,可対出身六国的人,很少重用,在骨子里还是不是很信任。至于冯去疾、李斯等人,那是经过始皇帝考验许久的亲信,已是例外。
始皇帝道:“难能可贵的是,这沛县尉还自创新体,大异于我老秦大篆。虽无我大篆端庄,可也简介工整易于书写。朕早有取弃六国文字之意,不想这沛县尉又想到此处。尔等且看这吕书如何?”
立在始皇帝身后的那太监迈着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