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爷陈飞未曾习武,年轻时还算精壮,但如今已经跟他儿子陈实差不多了,都是一派富态模样。不过紧靠在他下首处,三爷陈岩和五爷刘行方两人年纪也都不小,但这两人端坐在那里,却犹如磐石劲松,没有丝毫松垮之态。
内行人看门道,这一桌上都是武道高手,看同行自然更容易分辨,此时一见那两人的姿态,气势,好几人顿时为之震惊。
“他们两个也都晋入先天了?这怎么可……能……”
讶异之声脱口而出,但说到最后一字时就已然气馁——有啥不可能的,也不看看人家外甥是谁?连个半老的护院头子都能提升起来,自家嫡亲的舅父姨父,实力本就不低,那还不更加近水楼台么。
然而先天高手不是大白菜,随处就能见到。别看这桌子人口气大得很,其中真正的先天武者也只有一位,从头到尾都没开过腔。其他无论是最先开口评论的那个,还是反驳以及再反驳的那几位,其实都只是寻常武人。充其量跟原先的陈岩刘行方差不多,卡在关障之前,就差那么临门一脚的状态。
褒国地方不大,大家既然都差不多水准,那先前自然也曾有过接触。黄家四郎和那个姓俞的老护院之前跟他们完全没关系,此时看人家跃过龙门晋升先天,说一声运气好也就罢了。可眼看着原本认识,熟悉,甚至境界上还不如自己的陈刘二人却如此轻易便跨过了那道关口,这种落差与对比可就不那么容易接受了。
酒桌上一时之间倒是安静了下来,几人都各怀心思。过了片刻,却是那位始终没开口的先天高手自斟自饮一杯,悠然叹道:
“早就听说仙道宗门,有秘法可以让凡人轻松突破至先天,哪怕完全没练过武的小孩子,也可以为其打通经脉。从前只当闲言,今日一见,方知传说不虚啊……吾辈几十年的苦练,在修道人手中,轻松便可实现,这就是仙凡之别么。”
这位先天看起来四十多岁,似乎正当壮年,但实际年龄却早已过了六十,虽然借助先天罡气保持了肉体上的强壮,但比起真正的年轻人,终究相差甚远。年轻时纵有些雄心壮志,如今也早被消磨的差不多。
他轻声叹息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似乎是在缅怀自己当年辛苦学艺的时光。而旁边几位后辈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有一人大着胆子问道:
“那个……彭爷,咱们有没有可能,也请这黄家三郎……”
那位彭爷轻轻一笑,只问了三个字:
“凭什么?”
一干人又闭嘴了,是啊——人家黄三郎就是有这本事,可凭什么帮你呢?你能有什么值得人家帮的?看看得了好处的那几位——他兄弟,他舅父姨父,那都是一家人。一个老护院是外人,可毫无疑问也把身家性命卖给黄家了。
这一桌子武者既然坐一块儿,虽然不是同一家,却也都是档次相近的家族门派。其中没有修道人,先天已是顶级——在褒国这种小地方,有一两个先天武者撑场子便已经算是不错的势力了。否则当初区区一个熊爷也不至于独霸褒南黑道。但要说和真正仙门相比,那毕竟差得太远太远。
你说花费代价请人帮忙?人家昆仑弟子什么没见过,你区区一个小势力能拿出什么让人家动心的东西?就是想要卖命给人家,人家又不是没亲戚朋友,为什么要接受个陌生人呢?况且这种事情只能私下想想,真当面说要脱离组织去投靠黄家,那不是找死吗。
酒桌上再一次沉寂下来,所有人都默然不语。那位先天武者彭爷看看四周,自能猜到其中不少人难免生出了小心思。不过他毫不担心——现在才想着抱大腿的都已经来不及啦。那个老护院听闻是在黄家待了五六年的,五六年之前的黄家有什么?啥都没有啊,那算是共过患难的,方能得此机缘。其他不相干的,这会儿再想往上凑,迟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禁又往陈家旁边那一桌,也是黄氏二代姻亲的家族桌子上瞄了几眼。不过第一眼却看见了那位褒南城中出了名的风月子弟徐二爷,坐在那儿脸色有些尴尬的样子——徐二爷素来只爱风花雪月,在闺阁中和水一般的女儿家顽笑嬉戏,红袖添香吟诗作赋才是他的专长。跟一帮粗鲁武人坐一起,人家谈论的东西他完全插不进嘴去,他说的人家又听不懂,那自是尴尬。
可不来也没办法——老婆严令,不来不行。其实按他的意思,根本不愿意跟黄家这种寒素穷酸扯上任何关系。但奈何连家里老爷太太都拗不过徐夫人的决心,更不用说徐二爷这种小受了。
他唯一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不介入,前几次徐夫人过来做客,一般来说家里男人也应该陪同的,但他宁可在家里闲着无聊,也不肯陪夫人出门。
只是这一次人家做寿,终究不好再推脱,还是陪着过来了。到了这里堂客们另有去处,他却只能落单了。在徐家时家里人都知道他的习惯,聚会时往往都会把他安排到女眷席位中,自家姐妹知道他的“男闺蜜”属性也不介意。但在外面人家可不会这么惯着,于是徐二爷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只误入了狼群的哈士奇,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