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响起,是头一次出声,语气不重,口气却极大,“韩国磐,老夫虽然已经退出边军十二年,可是别忘了你在关外任职为官的那支控鹤轻骑,当年是谁一手创立的。”
韩国磐沉闷无声。
老人缓缓道:“带着你的朋友一起滚出去,老夫就当今日什么都没有生。”
韩国磐重重抱拳,不卑不亢答复:“宋将军,哪怕是晚辈不敬在先,可末将朋友绝不至于受此重创!”
老人反问道:“怎么,你韩大将军还想着跟老夫讨要说法?”
满屋子哄然大笑。
老人淡漠道:“一个小小五品击远将军,在边境混了十来年,才立下芝麻绿豆大小的战功,最后沦为一个被边军赶回关内的废物,也配在老夫面前自称末将?”
不等韩国磐解释或是反驳,老人冷笑道:“就凭你韩国磐,领着两三千虾兵蟹将,也配跟老夫讲道理?”
韩国磐咬牙沉声道:“宋将军!”
老人没来由哈哈大笑,“姓韩的,你可知道老夫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是为何?巧了!刚好是你那位贤良淑德的好媳妇,她当年啊,可是对犬子爱慕得要死要活,你信不信犬子今天勾勾手指,她依旧会红杏出墙?”
屋内先是沉默,然后所有男人都哗然大笑。
韩国磐再没有说话,只是愤而出手。
韩国磐刚向那老人踏出一步,就脑袋一斜,堪堪躲过身旁男子的一记手刀,同时横臂迅猛向外扫去,微微倾斜向上,砸向那人的面门。
殊不料那人只是轻轻一手拍下,韩国磐整条胳膊,就像被水师战船的排杆砸中,以至于整个人都向那人踉跄倒去。
之后不见那人如何出手,在军中技击已是高手的韩国磐就扑倒在地,像是在对那名宋老将军五体投地。
老人嗤笑道:“呦,韩大将军行此大礼,所为何事啊?难不成是感谢犬子当年没瞧上眼你妻子,好歹留住了完璧之身?”
满屋笑声震天,夹杂有莺莺燕燕的娇柔惊呼。
韩国磐晃了晃脑袋,支起双肘,试图挣扎起身,满脸血污。
老人在冷嘲热讽之余,瞥了眼出手的心腹侍卫,似乎是用眼神询问为何手下留情,后者只是死死盯住屋门,如临大敌,沉声问道:“谁?!”
并非是这名深藏不露的将军侍卫,对韩国磐了善心。
而是在他打算下重手的瞬间,无意间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全无的浓重杀机。
很矛盾,所以更致命。
众人只见一名年轻公子哥推门而入。
佩剑,白袍,悬玉。
陈青牛一步一步走入屋内,先是那名侍卫,四十来岁,相貌平平,气势已经浑然内敛,契合武道小宗师的归元或是返璞。
陈青牛的视线缓缓偏移,最终落在那名宋姓老人身上,还有老人身边的两位丰满美人,体态妖娆,满身春意的味道。
陈青牛像是在跟熟人客套寒暄一般,微笑道:“宋老将军真是威风,老当益壮,沙场欢场,战力都了不得!”
老人脸如常,端坐在酒桌主位上,两根手指拧转酒杯,抬头笑问道:“这位外乡公子好胆,如果老夫没有猜测,是要路见不平行便侠仗义?”
陈青牛旁若无人地环顾四周。
老人眯眼,脸阴鸷。
几乎同时,那名侍卫拔刀劈至。
屋内众人,刹那之间如坠冰窟。
陈青牛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向屋门那边飘摇而去,仿佛一位御风凌空的神仙中人。
那一刀绽放出的罡气,并非刀锋劈砍而溢出的一扇弧月,而是反常地仅有那一丝弧线。
一轮弧月之边弧。
凝如实质。
陈青牛站在门槛附近,再退两步就要退出屋子了。
中年侍卫也收刀归鞘。
他一手掌心抵住刀柄,眼神炙热,也藏有几分遗憾和忌惮。
此人对投来疑惑视线的宋姓老人,微微摇头,告诉老人来者不善,不易收拾。
老人心头微震,握着酒杯缓缓起身,现不知何时佩剑公子哥身后,站着一位肌肤黝黑的高大女子。
当谢石矶真正站在了自己身后,陈青牛绷紧的心弦,微微放松。
电光火石之间!
陈青牛几乎是完全凭借身体本能,后仰倒去。
刀尖刺入他心口处。
刺透衣襟。
可见血迹!
在陈青牛后仰以及刺客出手的瞬间,谢石矶就已经悍然出手,太过仓促,以至于根本来不及使用诛神枪。
她一把抓住陈青牛的衣领向后扯,一步前踏,长如猿猴的一臂探出,试图握住那柄刀尖。
偷袭刺客和护驾之人,两者都已得逞。
刺客的刀尖刺入了陈青牛的心口,谢石矶五指也攥紧了刀尖。
刺客面无表情,竟是毫不犹豫地弃刀而退,后背撞破墙壁,坠入商湖之中,瞬间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