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脸上露出一个叫她心里微微抽疼的谦卑笑容,她听见他说:“陛下,自从来到纳米固我从不敢违背您说过的话。但我今天必须得亲自过来一趟,因为我得向您辞行。我非常感激您允许我来探望您和表哥表弟,您还派人前往拉瓦接我。您为我做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到底还是来辞行的!黛安妮真的有点想发火了。凭什么她的心意总是要落空?她早该清楚,所有受她恩惠的人,就没有一个知恩善报的!但是尼古拉斯讨好的笑脸叫她耐住了性子,她想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陛下,我提前告辞是因为不得不去一趟恩达的涅尔格。”这话果然叫她情绪大变。涅尔格!他竟然是要去涅尔格!
“你去那里做什么?”她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尼古拉斯脸上的笑容越发谦卑:“我已经十七岁了,距离成年还不到一年时间,父母让我外出游历,其实是想叫我为自己的将来找条出路。我去了拉瓦,又来了纳米固,但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前路茫茫,所以我想恩达之行或许能给我带来转机。”
哼,说得好听!为自己的将来找条出路?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替你那对没心没肺的父母遮掩。尼古拉斯啊,你真是个小可怜!
“姑父和姑妈的苦心的我能理解。”她为自己的虚伪感到一阵恶寒,“那你就去吧。但是身为你的表姐,我得奉劝你一句:恩达人可没有纳米固人的热情。”
尼古拉斯吃力的躬身:“陛下,谢谢您的忠告。那么请容许我就此告退,我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你那点破烂有什么好收拾的?黛安妮真不忍心戳穿他:“在你离开前,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尼古拉斯一副用心倾听的姿态:“请您不要对我这么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您只管开口就好。”
多贴心的小家伙啊!黛安妮脸上露出了微笑:“那么尼古拉斯,就请你代我向伊凡王子问声好吧。”
尼古拉斯走出王宫时不再是孑然一身,一架马车停在王宫的侧门,侍从们把女王赐下的东西帮他搬进了车厢。他随着马车的节奏摇晃着,炎热的天气都不再让他觉得心里烦躁。他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再见了,蒸腾的纳米固。希望恩达的冰天雪地能用一丝清凉抚平我内心翻腾的躁动。
“艾利克斯?布兰姆博尔,你可知罪?”
艾利克斯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黑暗。噩梦带来的压迫感渐渐消失,他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仍旧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没有动。身体被厚重的羊毛被压着,全身各处都黏糊糊的,一阵阵寒意却从四肢末端慢慢侵袭上来,让他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你是什么样的人,午夜梦回,你就会感受到什么样的夜晚。
在久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里,艾利克斯也曾做过美梦。那时候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会是母亲在油灯下缝补的身影,他的嘴里还依稀残留着美梦里的味道,那是母亲做的乳酪薄饼和覆盆子果冻的香味,虽然他知道除了重大节庆和自己的生日,他是吃不到那些的,但他仍旧被那样的美梦甜醒,再带着一丝甜笑重新进入梦乡。
后来,那些美味的食物真的变成了只有美梦里才能吃到的珍宝,他的母亲从现实世界里和他永别,转而走进了他的美梦里去。他暗暗向天上众神祈祷,希望梦里的世界没有灾荒和瘟疫,母亲能够在里面永享安乐。他会含着热泪感激众神,至少他们还让他保留了一个美梦。那时的午夜,他仍旧能够再度入睡,即便身体因为寒冷和饥饿蜷缩成一团,他嘴边还是会溢出一丝微笑,因为他坚信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会迎来更多希望。
再后来,他加入了黑巫师。自此美梦全无,夜晚只剩下了一片寂静的黑暗。
他动了动手脚,推开厚重的羊毛被子,下床来到窗前。拉开密不透风的窗帘,一缕月光照了进来,屋子里沉重的黑暗被斩裂了一条缝隙。他用手在玻璃上擦掉一片水汽,月光下朦胧的景色便从这个缺口落进了他的视线。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自从被迫做出选择,留在叶戈尔的炼金实验室里,夜里没完没了的噩梦就开始纠缠上来。梦里总是出现远在巫师之巢的审讯空间,巨大的骷髅头悬浮在空中,一次次向他问出同一个问题。但是奇怪的是,每次当审问他的骷髅头即将向他伸出鬼爪时,胸口处传来的灼热感总能及时把他烫醒。他解开睡衣的扣子,低头看向胸前的红色契约烙印,它正微微发着红光,余热未尽。
很讽刺,不是吗?被逼无奈发下的誓言,让他缔结了这么一个主仆契约,但在他即将受到黑巫师的威胁和伤害时,这个契约却主动保护了他。
无论是权宜之计,还是明智抉择,他都该为当时的妥协庆幸。他在进入了叶戈尔的炼金实验室后才弄清楚一件事情,叶戈尔竟是一名魔导师,而且有种种迹象表明,他很有可能距离大魔导师只差一步之遥。
其实艾利克斯一直没搞明白,叶戈尔为什么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他们那些自诩代表正义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