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伟平举着尖嘴钳,尽管他的手很稳健,但一切依然充满了变数,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我隐约感觉倪伟平神色有异,他似乎不像先前那样镇定了。
我心一寒,悄悄地向着后面的人做了一个“万一有危险就趴下”的动作,蓬雨散花钉再厉害,也不能把趴在地上的人射死,因为铁匣子搁在桌子上,地面就变成了死角,我就不信它能扎破铁匣子底部射我们。
看着倪伟平轻轻剪断了第一根红线,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迈开了,后面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倪伟平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翘了一下大拇指。
倪伟平扭过头,停了好久才伸出钳子,他忽然间有点心急的样子,或许过于自信了吧。
我不敢出声说话,哪怕有好的建议,也无法告诉他。这个时候能帮助倪伟平的只有他自己,一旦外人出声干扰,说不定适得其反。
听见尖嘴钳发出“咔嚓,咔嚓”连续的声响,倪伟平也想着快刀斩乱麻,想着一鼓作气将铁钉和黄段布之间的红线全部剪断,可是他犯了一个大忌,犯了一个普通人都习惯犯的错误。
我心想坏事了,给病人做手术是倪伟平的家常便饭,但是处理如此灵敏的机关却不等同视之,血管剪断了,医生可以第一时间去补救,但蓬雨散花钉的红线出了差池,当事人只能当场毙命。
这也怪不得倪伟平,黄段布和铁钉之间的缝隙如此狭窄,里面的几根红线更是犬牙交错,时间耽搁得越久,握尖嘴钳的手会因为痉挛而抖动,到头来依然难逃一死,这个时候谁都想着越快越好。
我站在高背椅上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倪伟平战战兢兢地剪断最后一根红线的时候,我使劲向地上挥了挥手,众人立刻趴在地上,但我根本来不及暗示倪伟平了。
不敢迟疑,我双足用力一蹬,凌空向倪伟平扑去,而此时他恰好发现最后一根红线并没有剪断,而是顺着尖嘴钳向下弯了下来,红线本是绷紧的,一旦受外力必定激发射钉。
我空中看到铁匣子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无数寒光急射而出,要不是我恰好将一脸木然的倪伟平扑倒在地,这小子早被散射而出的铁钉“万箭穿心”了。
险到了极致,生死一瞬间,倪伟平趴在地上像傻了一样。
屋内顿时乱成一片,四周噪音不断,我们趴在地上习惯性地双手抱头,任凭四周风吹雨打却不敢胡乱动弹。
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哗啦一声碎了一地,玻璃渣子溅得到处,海爷的脸被飞溅的碎玻璃刮花了脸,血流了满脸都是,他也不敢伸出胳膊擦拭,模样看着挺吓人的。
瘸子李趴在地上忽然间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道:“完了,全完了!这屋子的家当全毁了!碎的碎,烂的烂。”
躲在房间中的小梨花听见爷爷的哭声,也听到外面响成一片,忍不住从房门钻出一个脑袋。
我蓦然厉声喝道:“别出来!快回去躲着!”
小梨花被我吓着了,赶紧关了房门。一根铁钉子猛然射在房门上,再差一秒钟,小梨花的命就悬了。
瘸子李喊叫道:“小梨花听话,千万别出来!爷爷没事啊!”
“蓬雨散花钉”不是一次性全部射出,而是间歇性的,一会来一阵,等你觉得差不多没事的时候,它会突然再射出几根铁钉,弄得人心惊心动魄,大家只能继续像死人一样趴着。
我不放心大家,万一有谁忍不住突然站起来,正好被射死。我着急嘱咐说:“都趴好喽,没有个把时辰,任何人不得站起来。”
见瘸子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海爷和田教授趴在一旁不停地劝说,见老家伙哭得实在伤心,海爷不耐烦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我赔你还不行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个家当我给你布置全了总行吧?明个,你列个单子,我安排人给你置办,绝对比你以前的要好。”
瘸子李不放心说道:“海爷你这话说出来了,我倒是放心得很,家具电器不知几个子,关键是摆放桌子上的一个元朝的花瓶,还有墙上的几幅明清字画,恐怕没有个几百万补偿不了啊。”
海爷一听就傻眼了,恨自己多嘴,舌头有点发僵说:“啥玩意儿?几百万?你吃了我得了,我还以为几万呢。”
“几万?几十万都不够一幅字画钱的,我命苦啊,拉扯一个孙女容易吗?帮人也不能把自己赔上啊,什么世道啊。”
瘸子李咧开嘴又要撕心裂肺一番,田教授心软,赶紧说道:“嗨嗨,别哭坏了身子骨,你这把老骨头年限快到了,再伤了心肝肺,我们还落个间接杀人的罪名。不管如何,祸事也有我的一份,我和海爷合计合计,一人给你一百万,多多少少的,就这么多了。”
海爷扬着一张血脸,责怪说:“多少?我要掏给他一百万?我的钱你不心疼是吧?”
田教授息事宁人说:“他要是哭死了,小梨花你养活着?养一个孩子一百万够吗?”
海爷一下子就蔫了,声音小得像蚊子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