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的愠怒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因为更加清晰的吵架内容，随着晚风飘到众人耳朵里，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躲在阴暗角落的银海，还准备看看铁牛的笑话。但很快她就看到，铁牛摆着招牌式的爽朗笑容，对凝眉不语的欧不二说道：“先生可知，他们在讨论什么？”
欧不二舒展剑眉，听了一耳朵，疑惑道：“好像是在讨论，世界的本原是什么？”
“本原？哦，我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啥玩意儿构成的。”铁牛拍手道：“这个话题，先生可感兴趣。”
欧不二皱了皱眉。十七年前，宣朝曾经邀请江左六朝的儒家名士，齐聚西海路五槐郡，进行了一次类似地球石渠阁会议、白虎观会议的大辩论。期间，在世界本原这个问题上，各学术流派的名士们，各抒胸臆畅所欲言，吵的那是一个不亦乐乎。当时有幸在侧旁听的欧不二，深觉受益匪浅。他可不相信山寨里的一群土匪，也能讨论如此高大上的话题。当下说道：“请兄台引路。”
铁牛嘿嘿一笑，带着他们挤到了辩论的前沿阵地。
口臭与唾沫齐飞，国骂与学术共舞。
阿桂见到铁牛过来，赶紧冲进去，将两伙几乎打起来专家们分开，大声吼道：“都安静！”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知道他是主公心腹，遂不再作声。却听他继续说道：“你们要真想辩论，不如这样。你们先派代表各抒己见，而后再讨论对方言论中的不足之处。也好让在场众位兄弟做个评价，今后，我们有的是时间验证孰是孰非。你们看，怎么样。”
双方各自交流片刻，都接受了他的方案。
铁牛见状，哈哈一笑，抱起胳膊准备看热闹。
金泽志见状，索性招呼喽啰给众位头领搬过来椅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希腊哲学家阿那克西曼德率先登场。据传，此人是西方哲学史第一人——泰勒斯之徒。泰勒斯认为，万物都是由水构成的，虽然他没有解释这个构成过程，但他的说法中，隐含着生命起源于水这一真理。
不过阿那克西曼德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他指出，水的存在本身就需要解释。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万物的本原是一种没有具体表象的东西。他称之为“阿派朗”，意为“无限定”。同时，他也试图解释这个世界本原如何构成世界。即：“阿派朗”在运动中分裂出冷和热、干和湿等对立面，从而产生万物。??世界从它产生，又复归于它。
铁牛看来：这个产生对立面的过程，倒是很有“太极生两仪”的感觉。世界从它产生，又复归于它，更是有一股宇宙大爆炸和坍缩理论的味道。
就连他身后的欧不二和银海，都在暗自佩服。能有一套健全的理论体系，就足可在一县一郡之地，立下不小名声。
由于世家大族对知识的把控，加上生存技能的敝帚自珍，民间对知识与技能的认识，几乎等同于富裕安康的生活。所以他们对有知识有技能的人，是极其崇敬乃至膜拜的。
也就是说，阿那克西曼德这种人，是完全不必生活在山寨之中的。
至少在异世是这样的。
而且，阿那克西曼德的阐述，也很能引起欧不二等人的共鸣。对于神秘主义色彩浓厚的虚无，诸夏之土的文化圈之中，素来保持着极高的崇拜。
虽然这个白人用了一个别扭的名字来代指，但江左六朝的士大夫，接触西人还是比较多的。不像中原五朝那般故步自封，更不像东原诸国那样坐井观天。换个名字而已，对于热衷标榜聪明的江左士大夫而言，理解起来毫无难度。
不过，毫无难度只针对士大夫而言。至于普通民众，受限于基础教育层次，猛然间接触这些，一时半刻间还真理解不了。
铁牛就看到，跟随金泽志来到这里的喽啰们，无一不是皱紧了眉头。有的人甚至还嘟哝道：“什么阿派朗？长什么样啊？”
阿那克西曼德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可是，他还真无法拎出一两个阿派朗给大家看。
他的学生阿那克西美尼试图解决这一问题。他站起来说：“你们感受到风了吗？那就是流动的阿派朗。”
徐徐吹过的晚风，撩动着跳跃的火焰，同时也给众人带来秋天的凉意。
小喽啰们伸开双手，试图抓住秋风，抓住流动的阿派朗。
可是他们一无所获。
继而，生活经验并不缺少，甚至远远超过学者的喽啰们，无不施施然笑了起来。
——自己真傻，竟然伸手去抓风，白痴了吗这是？
他们不知道，在地球村的天朝，有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叫做读书读傻了。
欧不二没有像他们一样发傻——毕竟他已经不再朴实——而是细细思量阿那克西米尼的说法。
铁牛也在进行思考，阿那克西米尼的说法，让他想起了北宋关学大师张载。
张载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建立了比较完整的气一元论哲学体系。不过，他所说的元气，依旧是“气动生风”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