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纾伟的气息越来越弱,我努力地凑近他的身边想要听清楚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可是直到我都已经贴到他的身上了也没能听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清晰地听到了他咽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内。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冻结在了单纾伟的这一声短促的咽气声里,我缓缓转过头看向紧贴着我胸前的他的脸,有些无措地看向那已然刻画在他脸上的急切表情,不敢相信一向冷清且高傲的单纾伟居然就这么倒在了我的怀里,再也生不出一丝鄙视我的目光。
单纾伟死了!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发出一丝动静,不敢相信自己此时经历的事情是真实的,可从皮手套上传来的枪油味道夹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却不断地刺激着自己的大脑,提醒着我此时此刻的真实。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费启钊之前不是明明还十分相信单纾伟的么?单纾伟不是自从接替了华弥驰手上的事情之后就变得很忙么?码头港口的回收不是就弄得他头疼不已腾不出时间做其他事情么?为什么他和华弥驰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呢?幕后团伙到底是设了一个什么样的圈套才让单纾伟失了方寸的?难道仅仅是凭借警方里面的黑警告密么?我不相信!
连我都知道幕后团伙当中必然会有安插进警方的人,没理由在华弥驰身边潜伏四年的单纾伟会毫不知情,单纾伟行事一向小心谨慎,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由头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发生。
那一声声痛苦的临终嘱托还回荡在耳边不依不饶,那些要求我还来不及接受,单纾伟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撂了挑子,试问我一个人又要如何和那偌大的幕后团伙相抗衡周旋,我又如何能代替他完成那些遥不可及的任务呢?
“钟烈,纾伟……纾伟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华弥驰颤抖不已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让我不得不再度面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残酷,我抬起头望着他,嘴角颤了颤,开口道:“他……死了!单纾伟胸腔中弹,死了……”
只见华弥驰因着我的话一下子瘫软了身体,顺着他紧靠着的墙面坐在地上,双眼呆滞地凝视着我怀中的单纾伟,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虽然直觉从华弥驰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十分有用,但是由于相隔较远我是一句也没听清。
我将单纾伟的身体斜靠在墙根边上,抬手把他那微睁着的眼睛给抚了下来,转头看向另一边失魂落魄的华弥驰,心中止不住的一阵哀叹。我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跑掉了,现在势必也已经成为了那个埋伏在厂区里其他位置的狙击手的新目标,在这一把赌博中我没能赌赢,不但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说,单纾伟到最后也没能救下来,而且现在最关键的是我并不清楚那个射杀单纾伟的狙击手到底藏在哪里,也不肯定现如今这个废弃的化工厂里到底有多少人埋伏着,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方才临危答应单纾伟的那些承诺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去完成了。
“你和单纾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们到这里来到底是干嘛的?”
轻轻蹲在单纾伟的身旁,我左右打量了一下环境并没有发现可以撤退的路之后反倒静下心来,专注地想要从华弥驰那里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真实情况,就算是死,我也想要当个明白鬼,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地丧命于别人的子弹下。
痴傻的华弥驰在听见我的话后又是一阵颤抖,完全不具他平日里的沉稳风格,过了好久才摇摇头开口说话,但所说的却是一些沉浸在他自己情绪当中的话语,我前前后后结合着猜了半晌才猜出个大概来,却是被他的这些话给气得不行,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狠狠地给他的脸上几拳。
原来单纾伟和华弥驰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真不单单是因为什么体制内黑警的出卖,而全都是因为此刻正在颓然叙述整件事情的华弥驰。如同单纾伟早前和我说的一样,华弥驰老早就对他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但是却一直不动声色地继续重用他,甚至在马律师原本还对单纾伟有着充分怀疑的情况下还大力地推荐,这才有了最初时马律师为了试探给我拍的那场戏,用华弥驰的话来说,那场戏与其说是对我的试探,还不如说是马律师想要借我来对单纾伟进行试探,在那场戏上演之前华弥驰还有意无意地提醒过单纾伟,才致使我和单纾伟两个人那么轻易地通过了马律师精心编排的好戏。
这一切并不是华弥驰心底好想要以污点证人的方式协助单纾伟破案打击幕后团伙,他这么做的根本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找一个接替的接班人,无论是在幕后团伙还是在弥驰集团,他都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完全接替,好让他能够从容淡雅地缓慢退出,最终以毫无威胁的身份印象移居海外,彻底地断了他自己和幕后团伙之间的关系,让所有人都将他从走私贩毒的视野中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