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镇上街道两边的树木竟然冒出了点点嫩芽,看上去凭空就增添了些勃勃生机。
李掌柜打开店门,深深吸一口湿润清新的空气,在街门口轻轻舒展着身体。下了一晚上的雨,此时街道上遍地泥泞,这样的道路,如果不是必须要出门办事,恐怕人们会宁愿呆在家里。
“邱大壮哥儿俩怕是不会来得太早了吧?”想起昨天临走时邱大壮说今天早上要早来的话,李掌柜想,“镇上的路都这么难走,乡下的路还不定有多难走呢!这哥儿俩,今天能来就不错了。”
刚想到这儿,却看到街道顶头出现了两个身影,两个人穿着的都是深蓝色的衣服,一胖一瘦,正互相扶着向这边走来。李掌柜连忙擦了擦眼睛一看,圆脸的正是邱大壮,脸型略瘦长的正是邱哥儿,只见这哥儿俩都撩起了长袍的下摆,生怕一路的泥泞会沾到衣服上一样,脚上却并没有穿平时的布鞋,都是打得很严密结实的草鞋。邱大壮背上背了一个小包袱,却不知道背的什么东西。
“终于到了!”远远地看到宝玉阁,也看到了店前面的李掌柜,邱哥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哥,你怎么样?累吗?”
“还好。”邱大壮说着,抬起头来看到李掌柜,连忙说道:“掌柜的早!”在和李掌柜打招呼的同时,又好像牵动了心里的伤口一样,脸上的肌肉不由微微地一动。
看哥儿俩的样子,李掌柜不由动容,想要安慰两句,却没说出来,只是赶紧招呼两人进店,两个人却并没有马上进店,而是停在门外,邱大壮把背上背着的那个包袱拿下来,打开了,里面是两个人平时穿的布鞋,两个人都换上了布鞋,又把草鞋晒到店面角落的向阳处,这才向店里走去。
“掌柜的,今天可真冷!”进了店邱哥儿才搓着手说道,“路上也真难走,有好几次我差点儿摔跤!”他对李掌柜说,邱大壮却并不和他们多说,只是默不作声地拿起抹布,取了盆要去后面打水清扫。
“大壮,今天别擦了。”李掌柜有些心疼这哥儿俩,忙拦道,看大壮有些不理解的神情,连忙又说道:“做那玉簪要紧!”
“哦,”提到玉簪,大壮就放下手中的盆和抹布,径直走到后店,看到昨天放在那里的玉石,心里微微一痛,但是却也有对琢玉的执著与喜爱,带着这么复杂的心情,他又开始认真地雕起来。
时间极其缓慢地过去,就好像时光也疼惜邱大壮一样,不忍心太快地前行,只是慢悠悠地晃荡着,让邱大壮完全沉浸在雕玉之中,不和任何人说话,也无须和任何人说话,好像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只尽情地如同与玉石融合。只有邱哥儿,偶尔适时递上哥哥需要的工具,或者一小盆清水,却都是静悄悄的,生怕惊动了那一小团氛围。
中午饭时分,李夫人进来叫李掌柜和伙计们去后院吃饭,见邱大壮如同入定了般地在那儿做着手里的活,不由一愣:“大壮,吃饭了。”
邱大壮抬起头来,如同从一场梦游中醒来,李夫人突然发觉邱大壮好像突然长大了好几岁一样,下巴那儿的胡子茬在短时间内竟然长长了许多似的。
“哦,知道了,你们先去吃吧。”邱大壮对李夫人说,“我看店。”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里的活向前边的店面走去。
李掌柜突然心中老大不忍,连忙拉住邱大壮:“你去吃饭,我约了个客人一会儿来取货。”
“哦。”邱大壮只好向后院走去,李小翠正在后院盛饭,看到邱大壮、邱哥儿和几个伙计们,她像往常一样招呼着,却很奇怪邱大壮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地回应,只是沉默地端起饭碗没滋没味地吃着,她不由着意多看了他两眼,小声问邱哥儿:“你哥怎么了?”
邱哥儿睁着大眼睛琢磨了一会儿,才小声回答:“小翠姐,我哥的魂被那块玉勾住了。”
“小孩子净瞎说!”李小翠嗔怪地瞪了邱哥儿一眼。
“我没瞎说,我哥说玉石是有生命的,我想既然是有生命的,能勾魂也说不定。”邱哥儿回答,一边吃着饭一边又观察哥哥的脸色,神色显得非常正经。
邱大壮却不管别人在说什么,真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只是安静地吃饭,吃完一碗就把嘴一抹,又回到琢玉的工作台那儿,沉默着又开始做起来,那神情,真的就像在玉石中神游一般,对身边事物浑然无知,对玉石的一丝一缕却又呼之即应。
邱哥儿原本对琢玉一无所知,此时哥哥的反常却把他带到了一种神游一般的境界,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把哥哥的这种反常看作反常,只以为琢玉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灵魂仿佛与玉石一体,入手处有着他人难以体会的精准,又有着他人难以体会的美妙。而在邱哥儿之后的琢玉生涯之中,这种神游状态却真真实实成为了一种常态,在这种状态中他真正做到了玉人合一。
就这样接连几天时间过去了,邱大壮的神游终于随着他的一声轻呼宣告结束:“终于好了。”在宝玉阁的这个角落里,邱大壮轻轻站起来,右手的两个手指无比精心地捏着他这几天的神游之作:一根随形而琢的淡红色玉簪,簪头好像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