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冬,除夕夜。
洪荒无边,很多地方都有年祭的习俗,洪荒年祭顾名思义就是祭奠过去,展望新年,年祭的最后一天就是除夕,在这一天,无论是出远门的游子抑或是远嫁的女子都会回到家中,一家人聚在一块,吃年饭。
今年的大雪比以往更早一些,已是除夕,雪山茫茫,已经下了十几天了,雪还不曾化开,萧家村的大山里、屋檐下,都结上了一层层厚坚冰,或是笔直倒立着,宛若一根根悬挂着的晶莹冰带,偶尔,风吹过,“叮铃”碎裂开来,一声声凛冽心扉的脆响。
萧家村上屋,萧铁林大院内,掌灯时分。
院内灯火通明,大厅的一张加大号的八仙桌前,一大桌人其乐融融,萧默、萧芹儿的子嗣和年近八十的萧旭东都在,大厅的正对面墙上,则是悬挂着一张黑白画像,那是萧芹儿的爷爷。
萧铁林,八年前便已经过世了。而萧芹儿的哥哥萧远峰也在一年多前在大深山被妖兽杀死了。
“老泰山,来,我再敬你一杯。”萧默醉醺醺地端起酒杯,两颊酡红,向主位的萧旭东笑道。
“你喝多了。”萧芹儿瞪了他一眼,连忙将萧默的酒杯夺下。
“我…我…我没醉。”萧默不满地嘟囔着,醉眼朦胧,抱着酒壶直接“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
“咳,咳!”烈酒入喉,喉咙如火烧,萧默被呛出了眼泪,吐出一大口酒胆水。
萧旭东无奈看着,萧芹儿俏脸有些难看,这一晚上,萧默都快吃一大坛子酒了,萧默虽然略有修炼根基,可也架不住这么死命喝。
而萧宁和女儿萧玉也只能在一旁劝说,这一屋内,萧旭东算是太上皇,而萧默则是君王,作为后辈,总还是有些敬畏的。
“你走开,说了没醉!”萧默棱着眼珠子,推了一把想要搀扶自己萧芹儿。
“呼啦”
萧芹儿一个趔趄,脚下一滑,被推到在地,还打翻了两只石碗。
大厅内气氛霎时僵硬,萧旭东脸色难看,嘴巴哆嗦着,手指着萧默好一会,也没说出一句话,萧宁和萧玉默默走到母亲萧芹儿跟前,将她搀扶起来。
萧默像是被刺扎了一下,倏地一激灵,酒似乎也醒了,望着萧芹儿那因为疼痛还紧蹙的眉间,红了眼眶。
似乎在一瞬间,萧默也记了起来,结婚已经33年了,已过五十的萧芹儿也已经韶华逝去,青春不复。
结婚33年,这是第一次动手推了萧芹儿。
当晚,萧默又吃了一大坛子酒,没人敢劝他。
是夜,星稀月明,子时。
床上的萧默与萧芹儿相顾无言。
许久。
“对不起。”萧默沙哑着说。
“睡吧。”萧芹儿平静回道,旋即吹熄了烛灯。
萧默咧嘴笑了笑,半个时辰后,当听到身旁传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时,他才蹑着脚下了床,推开房门,默默走到院子中央。
“嘎吱,嘎吱。”
院中的积雪足有膝盖深,大院一角有着一丈余高,双人合抱粗的柱形水缸,水缸中,蓄满了水。
传说中,这天地降下的水乃无垠水,有驱邪健身的功效,这柱形水缸是专门用来蓄水用的,只不过,如今这无垠水,都结成了冰。
“噗”
柱刀坚定划过水缸,水缸裂开,露出其内晶莹剔透的冰晶。
“越是身边人,越是被忽略啊,一直也没为你雕刻一座木雕呢。”萧默喃喃道,抚摸着冰晶,手冻得通红,可他却恍若未觉。
呼
萧默动了,他的身子骨已经不复年轻时的健硕,拿柱刀的手也开始有了丝丝颤抖,可他的目光很坚决。
冰屑坠落,大雪夜,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在跳动。
萧默如今的雕刻造诣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了呢,或许没人能估量出来。
雕刻之道是没有止境的,如果硬要区分,在萧默看来,只有五个级别,入门、形似、神似、注灵、创生。
凡人终其一生或许也只能在入门和形似间徘徊,能达到神似的已经是雕刻宗师,大陆罕见,注灵则是仙神手段,而创生,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时间流逝。
萧默的动作开始慢了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明,仔细看,似乎看不到眼中的焦距,可他的手偏偏还在颤动,精准而自然。
冰屑坠落大雪地,消融。萧默的头上、脸上都撒上了层层晶莹。
冰柱是深入地下的,渐渐的,一个女子的形象勾勒出来,高七尺,瓜子脸、白鹅颈、纤细腰、赤玉足。
萧默的动作骤然加快,右手中的柱刀恍若撩动的琴弦,幅度很小,可频率却快得骇人。
“噗~~”
“噗~”
冰晶似雨又似雪,漫天挥洒。
唰
萧默闭上了双眼,完全凭心在雕琢,以心驭刀,刀随意走。
脑海中,一幕幕倩影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