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慌乱之下,开始布置现场。把凳子搬到窗下,在窗台和凳面上印脚印,然后四处找房门钥匙,找到后逃出门去把门反锁。可是,从死者坠楼,到我们进入这间屋子,往宽了说,不过十分钟。就算他天赋异禀,应变神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条不紊地做这么多事,那遗书怎么说?还有日记和读书笔记,也都是只用了十分钟写出来的?如果是早有准备,又和闯空门的假设不符。所以,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呀。”
“那遗书——你不提我还忘了——文学水平真是低呀。”
“知道你语文学得好呀,不必走到哪儿都说。”
“怎么?这难道不值得骄傲?”
“太值了。你广受语文老师们好评,还帮学校话剧社写过剧本,演出后效果不错。”
“还记得什么情节吗?”
“前面的忘得差不多了,最后一幕是一个人跳楼,印象深刻。”
“他跳下去前朗诵的台词是什么,想得起来吗?”
“这个呀……”早忘光了。
“‘我即将实现我的梦想,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地上的人们看到的零落的羽毛,即是我进入那无拘无束,也无边无际的纯白色世界的明证。’虽然我自己写的东西,最后还是只有我记得,好像很失败,但我依然认为这一段是跳楼自杀专用遗书的典范。而你们找到的这份,差得多了,简直说都不会话。什么‘进入永恒的长眠’,让人误以为她要吃安眠药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对。
这时,那速递员不耐烦地过来说:“没什么事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嗯……”我正在努力思考,注意力不在听觉上,顺口敷衍着。
张轻羽忽然很开心地说:“太好了。工作完你就可以送我回家了。有件事麻烦你呀,能不能绕点路陪我去买衣服?”
“什……什……什么?”
“我忽然觉得你说得很对,决定改变一下形象。这样吧,先去看看吊带的短款上衣,超短裙,长筒丝袜,尖头高跟鞋,最好连唇彩和睫毛膏也一起……”
“停!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写恐怖小说的?”想象她那样装扮,比跳楼女尸的惨状更让我毛骨悚然。
她由直线搭成的五官,终于变回久违的严肃:“你看,虽然我的外表不被推崇,但毕竟保守和落伍才是我的风格,认识我的人看着也比较习惯。一旦违背常规……”
“会严重到让人打冷战。”
“不是故意吓你,只是想通过切身体验,告诉你一个道理:是什么人,就要有什么人的样子。”
“就像京剧?一种角色有一种对应的装扮。”
“这次悟性挺高。现在回到楼下那具尸体,虽然摔得不成人样,但是一个手上涂着红指甲,脚趾染成蓝色的女人,稍微想象一下,就能在脑子里基本勾勒出她的形象,并给予一个大致的评价,对吗?”
“所以,一进这屋子,我就感觉非常怪异。一个那样打扮的女人,她住的地方,装修不会用这么淡素的颜色;这里应该充斥着香水刺鼻的化学香,而不是茉莉清新的自然香;化妆台的抽屉里装的应该是小件的首饰,而不是乱七八糟的杂物。”
“这可不一定。虽然好像有点道理,但似是……”
她截断我:“似是而不非!如果你认为这样判断太虚幻,当然也有确实的证据。
比如,女主人应该是独居吧?”
“傻子都看出来了。所有东西都是一人份,显然嘛。”
“也就是说,这里的摆设都是女主人用的,对吗?那么,请看那台电脑,再想想楼下女尸的超长指甲。谁长了那样一双手还可以敲键盘的话,我真是佩服她了。”
“这……”
“明白了吧?你从来只想这屋子里的东西——比如遗书——不是死者的,为什么死者不是这屋子的?这里真正的主人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她读过很多书,会把大量的感情倾注在日记里;她不爱化妆,化妆台也都改成写字台用了;她戴眼镜。我刚才找到一小块红色方绒布,擦眼镜用的,但没有找到眼镜……”
“有人刻意布置过!”
“对。精心设计之后,把大家引来这里上当受骗。所以这速递员非常值得怀疑,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敲门,我们会认为死者是来自这间屋子吗?”
“你是说死者是在别的楼层被他推下去的,而这里被伪装成现场……哎,不对!那这屋子真正的主人呢?”
“也许……”她显出玩笑的神色,“在一个很美的地方。”
“不要闹了!从头给我说清楚!”我真要和她怒了。
“哈!遵命。从哪里开始呢?啊……速递!我想,咱们这个速递员是真的有东西要送给这家的女主人,可是,时间是在昨天。他在门外敲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开门,于是生出了歹念,重操旧业,作为梁上君子进了这间屋子。结果,他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东西,就是我刚刚形容过,但咱们一直无缘见到的女士的尸体。她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