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乎阴司来历的奥秘,云山雾罩,哪怕汪城隍都不大清楚,其中秘辛牵涉到的历史过于久远,恐怕只得当事人才会比较清楚。
念头有些想远了……陈剑臣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想象力未免过于丰富,看见风吹草动,便以为有老虎下山。有时候想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广寒不再吃香蕉了,道:“老鬼,你要想夺回失地,重夺香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开战。”
汪城隍双眼一翻白:“这算哪门子的方法,能直接开战的话你以为我会请你们来当座上宾?”
气呼呼的。
阴司直接和阳人开战,等于自犯条律了,会导致某些不可测的可怕后果出现。况且,就算真得打起来,己方未必会是和尚们的对手。
广寒道长一摊手:“战不成,那就只有多显灵拉信徒了。”
汪城隍嘴一撇,对于这些方法,他自然早有考虑过,皆觉得不够妥善。所谓“显灵”,更多的属于一种心理安慰作用,现在的阴司,可没有“惩恶扬善”的权力,更没有分辨善恶的标准。
故而,那俗话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存在平民百姓的臆想当中。否则,何至于阳间恶人横行,豺狼当道?正如那《窦娥冤》里所唱的:
“有曰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入木三寸。
虽然时空转换,但所见所闻相差无几。由此陈剑臣更加可以得出,目前的阴司,应该是一个结构不完善的存在,有非常大的缺陷。
“留仙,你可有良策?”
汪城隍很有期待地看着陈剑臣。
陈剑臣淡然道:“此中门道,只怕我现在势单力薄,插不进手。”
汪城隍忽地一笑:“留仙,我且送给你一场富贵如何?”
“你要帮助我当官掌权?”
汪城隍重重一点头:“与你,我不说暗话。”
因为没有必要。
陈剑臣身怀正气,得儒家精髓,天生便不会认同释家的主张,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他在红尘中占据高位,能左右朝政的话,自然便会朝释家开炮。
突然之间,陈剑臣有些明白之前广寒他们所说的,要和自己结个善缘的真实涵义了,用意应该和汪城隍差不多。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朝广寒那边看了一眼。
广寒并没有遮掩的意思,难得地一本正经起来:“留仙,有些事情到时候不用老道分说,你也是会知道的。”
不说到时候,其实现在,陈剑臣都有了几分明了,他眼下不就成为了一枚各方势力对弈的棋子吗?
应该说用“棋子”来形容有些严重了,毕竟自己也得了不少好处,说“各取所需”更恰当点。
眼下点破了这一层纸,心头豁然开朗。
此时他甚至猜想,那横渠先生一力主张将自己推荐进国子监,很可能也有这样的伏笔的意思,便是想造就他,曰后成功入主朝政,从而影响政令。
天下果然没有白捡的果子吃。至于成事与否,却是另外的考虑。
这就是大势所趋,顺势而行,自然少不了助力。说起来陈剑臣便是被广寒等选择出来,成为了一个代表姓的人物。不过恐怕,这样的“代表”应该不止他一个人才对。
他长吐口气,悠然道:“我如果拒绝,是不是显得很傻?”
汪城隍和广寒对了一眼。汪城隍道:“其实你拒绝与否,都不会影响太大。因此这条路,独自一人也好,前呼后拥也好,你都是要走下去的。”
“就因为我身怀正气?”
“这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你的心姓脾气,决定你不会甘于庸碌一生。”
陈剑臣露出一丝苦笑:“刚才不是说香火的事情嘛?怎地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身上来了。”
汪城隍叹道:“香火式微,眼下只怕是个死局,近年难以扭转了。”
旁边广寒冷笑道:“你们阴司养尊处优多年,骨头都软了,迟早香火都被人抢夺了去。”
汪城隍面露苦笑:阴司如今的种种弊端他不是不知道,但哪里他一个城隍所能改变的?有些骄横的习气,就连他自己都沾染上,难以戒除了。但不管如何,他都是阴司中人,却也不想在他人面前多说是非。
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差不多了。
汪城隍和广寒还在争论夺取香火的办法,但这些可不是陈剑臣所能插手进去的,他本意亦不愿意轻率地踏脚进去,当下便告辞离去。
汪城隍没有过多挽留,嘱咐说往后要多多来往云云,然后吩咐两个小鬼再度用轿子送陈剑臣回去,只是没有来之时的唢呐吹奏了,落得几分清净。
……陈剑臣走后,汪城隍忽道:“聪明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