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破军站在观敌云楼之上,如同一座雕塑一般的一动不动。
黑石滩上,曾经肥沃的田野,如今成了一片死亡的地狱。乌云低垂,硝烟弥漫,空气中满是烟尘箭矢和痛苦的惨叫。
数十里的战场之上,到处都弥漫着这股死亡的气息,就连整个洛水都在燃烧。战场之上,到处都是折断的横刀,长矛,插在土中的箭羽,和那伏尸处处的战死士兵尸体,以及那被鲜血染红的黑石滩平原。
猛火油的威风无比,不但能把那一个个士兵变成火炬,甚至就是那肥沃的土地,也能燃烧起来。
对面那曾经高大坚固的要塞偃师城,此时早已经被夷为了平地。那一堆堆的残垣断壁,砖头瓦砾,似乎还能看出这里曾经耸立过一座坚城。
曾经宽阔的护城河早被尸体填满,看着更像是一道万人坑。猛火油落在那道万人坑中,燃烧起一阵阵的黑烟,数曰不息,发出一阵阵恶臭。
热风掀起他绯红的披风,抽打到硬朗的脸上,但他不想避开。他隐约感觉到前线的将士在欢呼,却无法出声加入。胜利只到手了一半,还不够。
又是一片密集的抛射车发射,无数猛火油在对方的阵地中爆炸,那成片的爆炸声中,黑色的陶罐碎片纷飞,一朵朵带着绯色光辉的美丽火花在空中绚丽飞舞,洒落在战场各处。低矮的云层染上火焰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绯红覆盖天空。美得诡异,美得可怕,正如传说中的龙焰。美丽的极致,即是死亡。
爆炸的亮光使人不得不遮住眼睛,火焰在空中舞动,噼里啪啦,咝咝作响,盖过所有惨叫。前阵成百上千满是人,要么被爆裂的瓦片割裂身体,要么着火,要么两者皆有。
久经战阵的将军,早已经听惯了各种惨叫,见惯了各种惨样,慈不掌兵,对于将领来说,久了也就麻木了。陈破军目光凝视远方,他知道,在那一个又一个的魏军方阵的后面,李密必然是站立在那里。李密在战场上与如今的他有些相似,一般都是立于阵后,亲自指挥着最后的预备队,并不会亲上战场,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否则李密是不会冲上第一线的。
此刻李密可能正在马背上,穿着明亮的甲胄,头戴王冠。那是顶赤金王冠,陈破军曾经听特勤司的人说过。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李密确实是已经抱定了决死之心了。
当曰陈破军率军赶到洛口,先歼灭了李密殿后的两万兵马,随后又派轻骑追上李密。就在李密溃败之前,单雄信、徐世绩率轻骑赶到战场击退了秦琼三将,接应到了李密。不过紧接着,李密等人刚要撤回偃师,王玄应的一万余轻骑又赶到了战场。
河北轻骑、江淮轻骑、李密的轻骑与百花谷来援的轻骑,集中了整个中原地区,及河北山东等地大部份骑兵的一场大骑战,就那么爆发了。
做为魏、陈、郑三家精锐中的精锐,超过五万之数的三家骑兵展开混战,从清晨打到午后,直到人疲马乏,两军还没有决出胜负。
午后,陈破军、李靖、王玄应、张仲坚率领着十二万联军大军赶到战场,加入了战斗。战场形势瞬间变化,李密军节节败退,难以抵挡。
李密军且战且退,陈、郑联军一路追击,李密损兵折将,一路上魏军伏尸处处。
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谢映登、徐圆朗、孟海公六将所统属的原本总数五万的骑兵,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马,折损过半。六将带着这些骑兵一路护卫着李密后撤,魏军六万余步兵拼死撤退,可是却在河北骑兵与江淮骑兵的冲击下,非死即俘。
黄昏时分,王当仁与杨德方等诸将终于带着汇集的十六万兵马赶到战场。
李密与王当仁汇合,两军合兵二十万,终于勉强稳住了阵形。两军大战一天,都疲惫不堪,陈、郑联军也都收兵列阵。李密得以徐徐退入偃师城,稍做歇休。
退入偃师城中,听着各将的汇报,闻得此时偃师已经汇集了魏国所有的最后兵马之时,李密只感觉心如死灰。兵马二十万,可如果除掉其中的那些水份,真正难战的也就十万左右。不到半月时间,拥有中原十余郡之地,拥兵六七十万的魏国,就到了这等地步,让李密如何不惊。
不过看着高大坚固的偃师城,李密面对陈破军派人送来的劝降信,却还心存侥幸。他还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他还有援军,还有南陈与北燕。两国兵马加起来还有数十万,三国加起来还有百万之兵。正面打不过联军,李密干脆下令紧闭四门,坚守不出,以待援兵。
李密的算盘打的不错,不过陈破军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休息了一夜之后,天明之前,陈、郑联军十五万人,突然对偃师发起了进攻。
魏军打仗,玩的是人海战术。河北军攻城,打的却是火器战术。
铺天盖地的火药、弩箭、石弹,各种火器,不要本钱似的饱和攻击,让李密经营许久的要塞偃师,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残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联军就扫平了城池四周的各种障碍,随后又快速的填平了护城河。
天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