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后,野外再没有半分光亮,夜黑如幕。
洛水河边重镇洛口仓城城楼上,正懒洋洋、百无聊赖值班的守军哨兵忽然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在那辽远的北面邙山方向,升起了一片昏黄难辨的雾霭,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在接近,人影影绰,由朦胧到可见,这分明是一路军队打着火把过来了!哨兵脑袋一阵发晕,莫非自己刚刚喝多了,刚开始值夜班就醉了?
但他很快清醒起来了,跑着步向值班的伙长报告了情况。
“铛铛铛!”
城头的军官很快敲响了城楼上的警钟,洛口仓城守卫的士卒都是李密精心整编的精锐兵马。在他们身后的洛口城中,存着魏军三分之二的粮草,这让守军的军官警惕十分的高。
不过在敲响了警钟后,纷纷赶上城来的留守校尉孟柯也十分的纳闷,这上午刚刚从城里派了一万兵马去增援洛口。怎么这到了晚上,又有一路大军从北面洛口开过来了呢。
不过虽然疑惑,他却丝毫没有想到,来的这路兵马会有可能是敌军。毕竟在北面,除了连绵百余里的邙山外,那边就只有洛口那条大道了。而现在在洛口,可是有着魏王与各位将军们亲率的十几万大军。河北军虽然厉害,可也没有厉害到这个份上啊。
他迷惑不解,亲自爬上了城头观望。
队伍滚滚前来,变成了一条奇长无比的长蛇阵,蜿蜒宛转,越来越接近。逐渐的逐渐的,守军可以在城头上把这兵马看得清楚了,前锋逼近的是近千名骑兵,接着前进的,是大队的步兵。在队伍的上空,如云般耸簇的矛刺,在暗夜的火把光照下,发出淡淡的摇晃反光。
孟柯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很明显的,来的是一路正规军,而且数量足有万人。看对方如此大摇大摆,明火执杖的样子而来,根本不可能会是河北兵或者江淮军,敌军就算真要来,也只会是偷偷而来。
等队伍再接近点了,对方前面的骑兵中跑出了三骑,冲到城门前的护城河前停下。
三名骑士都穿着整齐的明光铠甲,一看就是最精锐的骑士。而且那三人的铠甲战袍都是火红的颜色,这是魏军的颜色。不过他依然没敢大意,对着旁边的军官们道,“打起精神,小心防备,不过没有本将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在友军面前,如果弓箭相向,这是不礼貌的行为,弄不好就会触弄对方领兵的将领。他只是一个校尉,而对方带着上万人马,而且还有一支上千人的精锐骑兵,那地位比他高多了。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下令弓箭兵都上城墙警戒,万一有变,可以立即反击。
孟柯大声的冲着下面喊道,“来的是哪位将军,不知为何半夜至此?”
护城河前,鲁世深一身魏军将领的红色铠甲,旁边跟着一位亲兵,另一个则是白天抓到的增援洛口的魏军俘虏中的一个。那魏卒骑在马上,脸色发青,牙齿还在上下打抖。
鲁世深悄声道,“不要紧张,按我们先前教你的回答。只要你表现的好,以后就跟着本将混,包你比以前好过百倍。”
得了鲁世深的保证,那魏卒刘安才点了点头,策马又往前跑了数步,“孟校尉,我是前营的伙长刘安啊。”
城头上的几名军官听到刘安的声音都愣了一下,虽然刘安只是一个小伙长,可是以前都是在这洛口仓城中防守,相互间还是比较熟悉的,当下就有几名军官听出了他的声音。
“大人,好像真是刘安的声音。”
“把吊桥放下,不要开城门,放个篮子把他拉上来问清楚点。”孟柯想了想后道。
数名士卒马上依令绞动着那大吊索,慢慢的把那大吊桥放了下来,架在了那三丈宽的护城河上。刘安下马跑到了城门楼下,坐上了吊篮,上面早有士卒把他吊了上去。
刘安一上去,数名军官都认出了他来,孟柯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腰牌等物,确实无误。
“刘安你上午才随军出城前去增援洛口,怎么晚上又回来了?”
刘安在城下时还有些紧张,可一上城来却是反而豁出去了。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觉得投奔河北军更有前途,还关系到他弟弟的一条命。今天与他一起被河北军给捉了的另一人,正是他的亲弟弟。乱世之中,他也仅剩下了那么一个亲人,他此时不可能自己回了城,就把弟弟给不顾了。
按照鲁世深所教的,刘安告诉孟柯,说城下的那支军队是要赶去金墉城的。大王下午接到金墉王当仁将军的急报,说是河阳的江淮军渡河攻打金墉城,大王为金墉城安全着想,所以调派了刚刚从虎牢关增援洛口的鲁将军带两万人增援金墉,现在黄校尉带的八千前锋先到城下,鲁将军带着魏王的军令随后就到。将士们从虎牢跑到洛口,从洛口又跑到仓城,跑了一天了,又饥又饿,黄校尉是来取粮草的。”
孟柯没有看到李密的军令关防,不由的有些犹豫。不过好在对方也并没有要求进城,只要要求取粮,这倒也算不上是什么为难的要求。仓城中别的不多,就是粮食最多。只要他们不进城,给他们些粮食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