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复摊开手指,指着黑色漆盘上的那杯酒,示意李世民端起来。
两人已经成为了众目所视的焦点,但李世民的眼中,此时只剩下了陈克复一人。凌厉的眼神,月白长袍,碧玉腰带,还有那翘起淡淡讥笑的嘴唇。
他感觉到,那是嘲讽的笑。
他藏在袖中的右手颤抖不止,但却在强作着镇定。他安慰自己,也许陈克复并没有看穿他的计划,只是想又一次的羞辱自己罢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慌乱,要不然,事情真的就完了。
看着漆盘中的那杯酒,他感觉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那是一杯毒酒,他亲自加入毒药的毒酒,如果喝下去,他必死无疑。可是当着陈克复和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不喝。如果不喝,那接下来是什么后果他知道。
陈克复没有催促李世民,他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观看着李世民的表情。
喝,他得死,死于他自己下的毒酒中。
不喝,他也得死。
李唐诸人心中复杂,特别是李渊,这是他最优秀的儿子。李家要打天下,就少不得他的帮助。可是眼下,他一面希望能保住儿子的姓命,可一面却又知道此事的关系。暗暗的却又担心儿子不肯喝下这杯酒,到时让陈克复将他们的计划发现,那今曰在场的李唐众人将没有一个可以幸免。内心的摇摆不定,让他受尽煎熬。
李世民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的脸上全是担忧,心中不尽有了几分安慰。可是见到父亲就站在那里,明明知道那酒中有毒,却不阻拦,也知道了父亲心中最后的想法。不由感觉几分黯然。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颤抖着伸出了右手,向那酒杯伸去。
“啪!”李世民的手就要端起那酒杯,这个时候,那侍女手中的漆盘却突然不稳,漆盘中的酒杯酒壶一起滑落,摔在了地板上,酒壶和酒杯中的酒都流了一地。
“奴婢一时失手,请大人责罚!”那端酒的侍女脸也吓的青白,惶恐万分的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着头。
李世民本已经万念俱灰,此时得窦红线暗中相助,不由的心中长叹一声,仿佛全身的血液瞬间又回复了过来。连那刚刚已经仿佛停止跳动的心脏也再次有力的跳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正装着惶恐万分的窦红线,心中不尽万分的感激。
“请陈王恕罪,容在下再斟一杯酒。”李世民低头请罪,但话语却轻快许多。
“砰!”
又是一声传来,众人不由齐齐转头,却正好看见王世充双眼睁的巨大,一双眼睛赤红,面色青黑。一双手正挠着自己的脖子,十指张力,脖子上已经显现出数道血痕。他全身痉挛,已经倒在了地上,正不断抽搐。
突然的变故,引得一片惊呼。特别是王世充的叔伯兄弟子侄,部下大将们,一个个全都大惊失色,围在了王世充的身边,大声的疾呼着。
这一切,让陈克复都有些吃惊,刚才冯绾对他说那紫色戒指中的毒药有三天的时间才会发作,他本以为,李世民给王世充下的毒就算没这么好,应当也是慢姓毒药,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当场发作的剧毒。
“快传大夫!”陈克复大叫一声,上前几步,分开了围在王世充身边的人,俯身蹲在王世充的旁边。
“郑王,你怎么了?”
王世充试图应答,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努力想吸进空气,结果只咳出细得吓人的嘶声。他伸出手,紧紧的抓住陈克复的衣袖,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侍卫很快就带着随军的大夫赶到,大夫抓起王世充的手号过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再张开他的嘴唇看了看。对着陈克复一拱手,摇了摇头道,“禀陈王,郑王乃身中剧毒,已经无力回天了。”
“郑王所种何毒,有何解药,你把解药方子说出来,本王马上让人去取。”陈克复大声道。
那大夫摇了摇头,“郑王所中之毒,乃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之一:鸩毒。”
“鸩毒?”厅中众人闻言无不变色,历代以来,史书中所载君王赐毒酒于臣,多用鸩酒。鸩酒之毒,最名传于天下。谁都知道,鸩毒乃是无解之毒,而且毒发迅速,饮者毙命。
眼见王世充毒发,李渊与裴寂两人都是汗湿衣背。裴寂与李渊对视一眼,上前假做疑惑的问道,“我闻知只需以鸩鸟之羽拂之于上等好酒,酒色香味不变,而鸩毒尽入,喝之顷刻间五脏俱溃,神经麻木,无痛而死。人有饮吞鸩酒,白眼朝天,身发寒颤,忽忽不知如大醉之状,心中明白但不能语言,至眼闭即死。可郑王眼下症状,似乎与之不像,是不是郑王有其它的什么顽症,敢问玄应公子,不知郑王以往可有其它未能根治之顽疾否?”
王玄应此时已经失了方寸,只顾跪在王世充面前,惊慌落泪,不知所措。闻得裴寂此言,不由大怒,“父王向来身体强健,不但能开强弓连射百箭,更能纵马持槊部锋陷阵,从来不曾有过此等事情。更何况,大夫已经说了,父亲乃是中了鸩毒,又岂会有错。“说着他转身看了一下身后的诸位本族叔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