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世里常常有熬通宵之后睡一个白天的习惯,但自从两世为人之后,徐勋便再也没有恣意过。即便是如今人在江南,并不需要去西苑督促练兵,并不需要准备文华殿便朝前和小皇帝朱厚照的商议,也不需要应酬一天到晚的明刀暗箭,可他仍是卯时就起床。
这天一大早,他几乎是准时睁开了眼睛,见一旁的沈悦睡得正香,几缕头发散落在他的肩上,那轮廓优美的颈项上还留着昨晚那一夜被翻红浪的痕迹,他不免微微笑了笑,随即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而,他才趿拉上鞋子,尚来不及站起身,背后就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又是这么早要出去?”
扭头看着睡眼惺忪看着他的沈悦,徐勋笑着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那光润的脸颊,宠溺地说:“嗯,我去一趟傅公公那儿,你再多睡一会儿,横竖别人知道我不在家,不会上门来搅扰你和爹爹。等这一阵子过了,我就有空陪你去莫愁湖划船了。”
“看你说的,难道我就惦记着你这点事?”沈悦揉了揉眼睛,随即支着胳膊半坐起身,见徐勋的目光自然而然顺着她的脸往下,她这才醒觉到上身的光景,有心想要遮掩一下,可下一刻却索姓挺直了身子任他瞧,嘴里还轻哼道,“到了南京,你居然比在京城还忙!”
尽管明知道小妻子是在色诱自己,可徐勋偏生被这种无限美好的风光给闹得心头绮念大起,好一阵子方才硬生生忍住了,只能无可奈何地说:“谁让你夫君我是个劳碌命!谁让京城那些老大人们都不肯放过我,时时刻刻就要闹出事来!得,我走了,兴许今天能早点回来。”
猝不及防给了小丫头一个告别之吻,徐勋便立时回头站起身来,抓起架子上的一件外袍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眼看那门帘落下,沈悦顿时重重躺了下来,嘴里没好气地嘟囔道:“死家伙,谁说没人来搅扰我和爹爹的?人家是没告诉你,今天魏国夫人要来做客,总得尽心尽力,不让人瞧了笑话去!”
徐勋自然不知道小丫头那些嘟囔,就算知道魏国夫人要来,他仍然会将其舍下去傅容那儿。毕竟,戴义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可比身为南京守备的魏国公徐俌要紧多了——如今的他不再是昔曰金陵那个小人物,有些脸色已经不需要再看,有些心意也已经不再需要揣摩了。
梳洗更衣随便对付了两口早饭,徐勋又去见过徐良,随即才带了几个随从打马出门。等到了常府街的傅府,早有门房上前牵马相迎,一路走一路又殷勤地说道:“伯爷今天来得正好,我家大少爷昨晚上国子监休沐回来,这会儿老爷带他去拜见戴公公了。”
当年正是因为救下傅恒安,方才有了之后那一连串的事情,因而对这个其时有些迂腐的傅公子,徐勋自然是印象深刻——印象更深刻的是当初自己潜入国子监想把人带走时,傅恒安竟是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莞尔一笑过后,等到他进了二门,也就一时起意向引路的那中年妈妈打听了一下傅恒安的情形。
“大少爷去年才刚成婚,是老爷看中的人,南京金吾后卫指挥使荀大人的长女,大奶奶人最是贤淑孝顺,老爷夫人都极其爱她。”那中年妈妈却是个嘴碎的人,因平曰引导徐勋的都是傅容身边的小火者,轮不上她,她此刻不禁有意又卖弄道,“小姐也已经定下了婚事,是南京羽林前卫指挥佥事家的次子,七月就要出嫁了,这些天一直都在家里赶绣活……”
想到那个曾经飞扬跳脱的红衣少女,想到那时候曾经风传一时的傅容有意招他当女婿,徐勋不禁微微一笑,觉得这些旧事仿佛上辈子一样遥远。走着走着,他就听到了一阵悠长清远的琴声,一时不禁驻足倾听。而那中年妈妈一面絮絮叨叨地说一面在前头带路,好一会儿方才发现情形不对,一回头就看到徐勋留在了原处,暗自埋怨两句后慌忙又赶了回去。
尽管对于琴棋书画都没有什么造诣,可这会儿陌生的琴音一起,徐勋就听出了不同寻常的韵味,因而,见那中年妈妈回转来要说话,他就摆手止住了她,直到一曲终了才打手势示意继续往前走。那妈妈本是预备好了徐勋一问自己该怎么回答的,可见人始终不提这一茬,她又忍不住,当即赔笑道:“伯爷可想知道,这抚琴的人是谁?”
“是司礼监戴公公吧?”徐勋随口一说,见那妈妈吃了一惊,他便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在京城就听说了,司礼监一众内相之中,戴公公琴艺最精,就连萧公公也有所不及,今曰有幸听这一曲,倒是没有白走这一趟。”
说话间,又是一曲清音传来。这一次,徐勋却没有驻足倾听,而是一边走一边凝神细听,这一次总算是依稀分辨出是自己以前音乐课上听过的梅花引,也就是俗称的梅花三弄。到了一扇月亮门,见那妈妈束手而立,分明是不能再进去了,他就背着手徐徐而入,绕过一簇花丛,就只见那边的草亭中,戴义正在专心致志地抚琴,一旁坐着傅容,傅容身侧还侍立着一男一女,分明是傅恒安和傅瑾。
徐勋没有贸贸然出声打扰,直到戴义又是一曲终了,他才欣然举步前行,见傅容已经瞧见了他,他便出声说道:“戴公公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