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扶到座位上。
老张太太坐定,将花布小包放到桌子上,郑重的打开:里面放着八个野鸭蛋,那原本青白色的蛋壳,此刻居然呈现出碧绿如玉的颜色。
大家伙齐齐一愣,柱叔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鸭蛋,口水流出尚不自知,就听得魏老头哈哈大笑:“哈,老姐姐,你这祖传的绝活,居然也舍得让别人品尝?难得,哈,难得啊。”
魏老头笑得一脸灿烂,老张太太也笑了,满脸的褶皱堆叠起来,是一种慈祥与开怀的开怀笑意:“别人我不给,我就给玉娃,这孩子,仁义!”
老张太太念叨着,将野鸭蛋递给方翔,费力的张开瘪嘴巴,咧嘴笑着:“玉娃啊,这是张奶奶亲手做的咸鸭蛋,你补补身子。要说这咸蛋啊,是照着老祖宗传下的方子做成的,味道还成。”
方翔正要推辞,魏老头却是忙道:“玉娃,收下。这是老姐姐的一片心,你要是推辞了,可就说不过去了。要知道老姐姐的咸蛋,这几十年来,外人想吃都吃不到哪。”
魏老头笑意和蔼,只是言辞中颇有几分郑重其事,方翔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几个咸蛋嘛,虽说老张太太的心意让他大是感动,可魏老头的话中,似乎也对这咸蛋过多推崇了吧。只是环顾四周,望着柱叔铁牛那垂涎欲滴的样子,方翔却不由得暗自思忖:‘咦?莫非这咸蛋真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可为何老张太太几十年来从不给外人品尝?’
方翔将疑惑暂且压在心头,打算等没人的时候,仔细问问魏老头,看老张太太的这咸蛋到底有些什么玄机。
老张太太开了个头,大家伙也纷纷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方翔,都是一些农村人家寻常见的东西:柱婶熬了一下午的红枣小米粥,刘大婶子专门做的小豆腐,老刘头的腌萝卜,铁牛夫妇炖的老母鸡汤…
方翔与铃铛一一收下,铃铛是小孩子心性,欢快不已;方翔面对着这一份份沉甸甸的心意,浑身上下暖意融融,鼻翼却也微微有些酸。
“翔叔,翔叔。”树根捧着一个大大的瓷盆,跟铁牛的孙子毛蛋急匆匆的从屋外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托着鼻涕的小孩子,六人裤腿子鞋子湿漉漉的,身上沾满了烂泥。
孩子们在方翔眼前一溜儿排开,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活像是一群等待长检阅的士兵。
“翔叔,这是我们送给你的。”树根将手中捧着的瓷盆高高举起来,呈到方翔面前。
方翔好奇的揭开盖子,热气蒸腾伴随着鱼香四溢,却见瓷盆里盛着一盆奶汁似的浓汤,汤里有一大块豆腐。方翔接过毛蛋递来的筷子,轻轻夹开豆腐,这才现豆腐里面居然还藏着七八尾泥鳅,早已煮的烂熟。
大家探过头来,见状连连赞叹,有说树根他们重情义,有说这‘乌龙钻白云’做的地道。
“咳咳…”树根清清嗓子,挺胸抬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万人礼堂做演讲:“翔叔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总想替翔叔做点事儿。蔡老师说,泥鳅豆腐汤很滋补。所以翔叔这次光荣,嗯?那个,那个光荣了…”
树根磕磕巴巴,涨红了脸。他本打好了草稿,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没了底气,一紧张居然忘了词,直急得毛蛋这群野孩子抓耳挠腮、连连跺脚。
柱叔原本觉得孙子很露脸,让自己面上有光,笑得正开心哪,此时听了‘光荣’两字,却是火烧似的站起来,朝着树根的蛋上踹了一脚,虎着脸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才‘光荣’了哪!”
“啊,我记起来了!我是说翔叔‘光荣负伤了’,我们大家伙一起去小河里抓泥鳅,蔡老师也准假了,让我们多抓点泥鳅给翔叔滋补身子,我们抓到泥鳅,缓掉了泥鳅肚子里的脏东西,就在毛蛋家做了这一锅汤。”挨了一记踹,倒是把树根的思路给踹正了。
树根一口气讲完,大家哄堂大笑,毛蛋这些小伙伴朝着树根直翻白眼,一脸的懊恼,好似在懊恼不该选他做代表。树根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柱叔也松了口气,望着方翔,嘿嘿笑道:“我就说嘛,俺家树根最亲他翔叔了,哪能咒你哪,嘿嘿。”
“树根、毛蛋,谢谢你们了。”方翔诚心道谢,树根这些野孩子红了脸,眼睛中可也在冒着光,就如同得了长夸奖的小兵兵,从头到脚透着几分得意洋洋。
方翔将礼物全部收下,只觉得这心头真是甜的慌,开口说话,语调不自禁的有了几分感慨:“真的很感谢大家,感谢大家这么关心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翔不是矫情的人,所以说了两句道谢的话,自个倒是说不下去,而刘大婶子她们早已埋怨起来,说‘玉娃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显得太见外了。’
这群老娘们的埋怨,却是充满了其乐融融的味道,方翔心头益觉得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