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左郎中这里打探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李佑没有久待,向左大人索要了一份待选人名单,便告辞了。
作为京师官场的前红人。他很忙,有不少人需要去拜访。其实接下来他应该去拜访许次辅,怎奈内阁地处宫中,以他如今身份想要进去很麻烦,所以暂且放到后面。
六部衙门中,除了刑部之外,其余五部都在承天门与大明门之间扎堆。从吏部出来,李佑又去了兵部拜见卢尚书。
一年半未见,老尚书没什么变化,依旧硬朗,看样子干到七十岁问题不大。他瞧见李佑便叹道:“真不知你是什么命数,两次进京,都是风波莫测之时,莫非你定要赶着这种时候来么。”
李佑不在意的笑道:“谁不想做太平官?这不是晚辈一定要凑热闹,若不是这种时候,晚辈也没机会进京啊。”
卢尚书话头一转,“说起来,老夫要求到你了。”
李佑猛然起身,作揖道:“此言折杀晚辈了。老大人但有吩咐,晚辈照办就是。”
原来卢家三公子,也就是李佑正房刘娘子的便宜奶兄,去年大比中了进士,可惜名次不佳,只不过是三甲二百来名。
按照规矩,新科进士有半年观政期,也就是实习期。过了实习期,才正式铨选做官。卢三公子这种名次的,按例要外放为知县或者推官,不能留京。
不过卢三公子此人读书读的很耿介迂直,这点李佑也是知道的,然而宦海风波险恶,所以老尚书不放心让他独自去地方。一直拖到如今,始终没有确定好自家儿子去向。
不过听说李佑离任。老尚书就动了心思,将儿子扔到江都县接替知县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个念头与许次辅将陈英桢扔到扬州府任知府如出一辙。
李大人暗暗感慨。自己打下的基础太好了。大佬们纷纷想让子弟搭上顺风车蹭政绩…
这也是好事啊,至少说明自己真正开始融入了关系网,想明白后李佑应声道:“世兄尽可去得,必不叫他吃亏。再不济扬州府里还有陈知府照应!”
说完自家事,老尚书再次叹道:“虽然你善于用势。但老夫还是觉得,你这次进京时机不好。如今京师中潜流暗涌,说不定在哪里就触礁了。”
李佑心中一动。顺着话问道:“重设司礼监和勋戚议政还没有定数么?我四月底从邸报得知此事。至今已经沸沸扬扬三四个月了,难道还不曾揭晓?”
“慈圣宫也在等待哪…”老尚书与李佑说话自然是言谈无忌,也有心指点一二,反问道:“你觉得这次变局理当如何结束?”
李佑说出自己想法道:“这几十年勋戚没什么权力,太后又即将交还大政,只等天子南巡回京后便退养。所以哪里争得过朝臣。好似鸡蛋碰石头罢。”
卢尚书正色道:“你骄性发作,太小看勋戚了。彼辈虽然无权却是有势。多少个百年世家盘踞京城,枝繁叶茂,又互为婚姻。同气连声起来,岂是好相与的?”
“你以为太后放出风声后便按兵不动,等待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给出时间,叫勋戚串联造势。一方面将声势鼓动起来,另一方面积极去拉拢大臣。在这事上面,勋戚似乎比文臣齐心的多,以老夫看来,这就是他们最可怕之处。”
李佑默默地品味老尚书的话,很是值得深思啊。说的很有道理,面对这个形势,自景和朝以来从没有团结一心过的朝臣只怕很难齐心协力。
他自己就无法想象,许次辅与彭阁老可以联手对敌是什么样子。最多也就在朝议上,共同表同样的态度而已。想在日常中联手步调一致,只怕很难建立起这种信任感。
而且,文臣中从来不缺野心家。或许有人想当尚书,或许有人想当大学士,或许有人想当首辅。对这种人而言,做出暗中勾结勋戚除掉自己的障碍的举动并不奇怪。
不知为何,又想起两百年前的大礼议事件,那时天子不过是个刚刚进京的十几岁少年,文臣势力看起来何其强大,最后胜利者不仍旧是世宗皇帝么?
在这点上,听老尚书说来勋戚比文臣团结啊。太后只怕也存着考校心思。如果这帮勋戚连发挥出相应能量都做不到,那就是烂泥糊不上墙,真没必要浪费精力去扶助了。
想至此,李佑实话实说道:“庙堂大事,自有诸公做主,非晚辈可以置喙。不瞒老大人,晚辈所求,其实也就是五品风宪提督兵马司而已。”
老尚书见状,便将自己心中所有揣测-< >-了出来,“你以为这个官职的争夺与朝局无关吗?之前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出来,我现今可以告诉你,其实很有关系。”
“起初朝臣奏请设立此官职,固然是因为京师重案频发,但又何尝不是想借此抑制勋戚?
须知那些勋戚世代居住在京城中,亲族家人众多,又倚靠地情熟悉,仗势违法乱禁者比比皆是,但一直不能有效整治,毕竟京城兵马司不过是个六品衙门。
若能设一有力官职,用勇于任事的大臣专理此事,则情况又不同了。或者说,这也是对勋戚的一种牵制和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