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燕在区政府办公楼前停下自行车,将车锁在楼边的停车点上,匆忙回应下看车大爷的招呼,便很快走进大楼,大楼里人来人往,都是来区政府办事的,不少人认得她,见她神情不豫便自动让出路来。讀蕶蕶尐說網
到了楚宽元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她迟疑下没有推门而是在走廊上等着。二楼是区领导办公室和档案机要室,比起楼下来安静了很多,少有人走动。
说来区委区政府办公大院是原国民党区政府所在地,这个地方并不大,只有三栋两层高的小楼,区委区政府各占一栋,另外一栋,楼下充作食堂和库房,楼上则是后勤等部门办公室,她的办公室便在那。
“好,就这样干,要充分发动群众,争取早日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任务。”
楚宽元的声音传出来,紧接着一阵椅子的碰撞声,门开了,几个同志出来,看到夏燕在门外,轻声打个招呼便悄悄走了。
夏燕推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楚宽元听见门响,头也没抬的继续批阅文件,等了一会,没见来人开口,心里有些奇怪,抬头看却是夏燕。
“你怎么来了?”楚宽元露出个笑容,他将笔放下,靠在椅子上,端详着夏燕。
夏燕很少上他的办公室,他在区里的分工是主管工业,夏燕所在的后勤科归白副区长管。他们夫妻在同一区工作,为了避嫌,夏燕很少主动上他的办公室来。
“你知道楚芸的事吗?”夏燕沉默下开口问道。
“她刚结婚,能有什么事?”楚宽元有些纳闷,也有点奇怪,他知道夏燕一向瞧不起自己家人,认为楚家就是一群封建残余,楚府大院充满腐臭味,从结婚到现在,她就去过两次,还都是自己强拉她去的。
夏燕叹口气坐到他对面:“宽元,看来我们对家里的关心太少,对他们的思想动态了解太少,这是我们的失误。”
楚宽元更奇怪了,夏燕什么时候开始对楚家人关心起来了,前段时间爷爷生病,她都没回去看看,连楚诚志和楚箐回楚府都反对,担心他们受到楚府腐朽生活的影响。
凭着对夏燕的了解,楚宽元慢慢皱起眉头:“楚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燕迟疑下点点头:“刚才刘书记把我叫去,楚芸他们单位来函,通报说甘河被划定胡风反党集团成员,还好在还不是核心成员,可这个甘河顽固得很,对党的挽救不但不领情还狂妄的要和党公开辩论。”
后面的话,楚宽元没有听进去了,脑袋里嗡嗡直响,妹夫居然是胡风分子,是反党集团成员,这太令人意外了。
早在五月人民日报便发表了关于胡风反党集团的材料,还加了编者按,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清理审查胡风反党集团分子,区里也清理出几百个这样的分子,经过审查,有二十多个被确定为胡风集团成员,其中七八个还被确定为主要成员,被逮捕法办。
“大意了,大意了!”楚宽元心中懊恼不已,当初楚芸说要结婚,自己就该找人查查这个甘河,以致于让妹妹上了他的当。
“现在怎么办?”楚宽元有些茫然的看着夏燕。
“我看,先劝劝楚芸,让她劝劝甘河,低头认罪,刘书记说,甘河的问题其实还不算很严重,属于推一推拉一拉的范围,让甘河向组织上检讨,争取宽大过关。”
楚宽元察觉夏燕的语气有些游移,略微想想便明白她的担心,以甘河的倔强,恐怕不是他们能劝动的,如果他坚持对抗下去,对他的划定便会升级,处理也就完全不一样。
夏燕复杂的看了看楚宽元,低下头低声说:“其实,最好是让楚芸和他离婚,你也知道,即便甘河最后过关了,可这阶级烙印已经打上。”
楚宽元的眉头皱起来,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党内斗争的复杂性他是了解的,当年在整风运动中,他亲眼见到几个从燕京出来参加八路军的学生,就因为说了几句怪话,就被打成右倾分子敌特分子,要不是中央有指示,一个不抓一个不杀,恐怕他们就被枪毙了。
不过虽然后来过关了,这段经历却成了他们历史中的污点,始终被限制使用,尽管在抗战开始不久便参加革命,尽管作战英勇,尽管有学识,在识字不多的革命队伍中非常突出,可始终是限制使用,到现在还是普通干部。
这也就是夏燕所说的阶级烙印,一旦打上这个印记,政治前途就完了。
让楚芸和甘河离婚,划清界线,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去找她谈谈。”楚宽元没有先答应,凭直觉他这个妹妹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离家的时候,妹妹才七八岁,等回来时,妹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兄妹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亲密。
夏燕也了解,楚宽元在家里最亲厚的便是爷爷,除此之外便是奶奶,至于父母和弟弟妹妹,他倒没有那么亲密,对楚明书和常欣岚甚至还有些看不起。
夏燕站起来准备离开,可刚转身又回头对楚宽元说:“宽元,我想换个工作。”
“换工作?你想去那?”楚宽元心里烦躁,忍不住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