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嗡嗡地议论个不停,谢殊忽在此时开了口:“启奏陛下,微臣提前几日收到了战报,因为陛下龙体欠安所以没有禀报。当时微臣便已派人查证过,此事其实另有隐情。”
皇帝抬眼看来:“什么?”
谢殊接着道:“卫适之当初被俘后屡屡遭受折磨,因为受秦国丞相安珩的胁迫才不得不出卖我军主力,这才致使此次大晋损失惨重。但武陵王识大体,坚决大义灭亲,说起来却是安珩一手主导,有意唆使卫家兄弟二人手足相残,让我大晋损兵折将啊。”
皇帝心中讶然,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居然生生替他圆了过去。
卫屹之率领仅剩的几千残部,一路后退,从荆州渡过茫茫长江,退入武陵郡。
卫适之的遗体被他带了回来,就安葬在郡中。卫屹之只在墓前站了片刻便下令继续启程后退。
卫屹之面无表情,像是灵魂已出了窍。
“郡王?郡王?”苻玄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胳膊,卫屹之神情微动,蓦地吐出口血来,从马上摔了下去。
“郡王!”人马混乱。
消息很快传到建康,武陵王终究未能扭转战局,已兵败退走,路上抑郁而病。
皇帝脸色一下苍白如纸。
百官议论纷纷,甚至有人重新提出了重选将领一事。
原本大家忌惮谢殊,都不敢提,但一旦有人开头就都忍不住了,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真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往日荣光都是浮云,能保住当下才是本事。
皇帝不表态,状况棘手,他一时下不了决心。武陵王已经是晋国战将第一人,用其他人他更没有信心。
几乎所有世家都发了言,有的支持武陵王继续用兵,也许能反败为胜;有的则支持启用其他将领,还举例说当初武陵王第一次上战场大家也没料到他会有后来的荣耀,所以应该给其他人机会。
谢殊走出队列朝皇帝行礼,声如二月刚破冰的清泉,清冽寒凉:“此事是微臣之责,微臣冒着顶撞陛下的重罪给武陵王机会,他却没能将功抵罪,真是辜负了陛下的期许。”
她直起身,忽然朝外高喊了一声:“来人!传本相命令,武陵王重病在身,不宜领兵,即日起手上兵权悉数交出,待本相与陛下商议选定其他将领再做安排!”
所有人都惊讶无比,皇帝也是一脸震惊。原先公开支持武陵王的丞相居然一遇到事情就将他舍弃了。
谢子元附议。
谢运附议。
桓培圣附议。
已掌控了朝廷过半势力的谢家成员纷纷附议。
桓廷……莫名其妙。
王敬之朝谢殊看了一眼,心中转了几圈,有了些数,却又不知是否准确。
下朝后,谢殊主动去见了皇帝。君臣二人第一次在御花园里边走边说话,竟有几分不适应。
“陛下,微臣觉得到了此时,有些话该私下与您说清楚了。”
皇帝在一丛金菊前站定,瞥了她一眼:“谢相直言无妨。”
谢殊道:“微臣只说一句话,请陛下三思。这几日为了战事,您与微臣分歧颇大,消息若传到秦国,会有怎样的影响?秦国之所以兵强马壮,皆因君臣同心,陛下与微臣为何不能摒弃前嫌呢?”
皇帝上下打量她一眼,习惯了她的威压手段,忽然来这出,他自然意外。
谢殊却已行礼告辞,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
皇帝目视着她的背影离开,转头对祥公公道:“朕怎么觉得,谢相与以往不同了?”
祥公公讪笑道:“丞相都在陛下跟前晃悠好几年了,总会有些变化吧。”
“不,”皇帝摇摇头,叹了口气:“也许是朕老了。”
帝位传承至今,从原本的眼观天下到明哲保身,渐渐的,一代又一代帝王的职责竟成了努力在这些世家的争权夺利间保全皇位。
皇族与世家注定是互相依靠又互相争斗的关系,谢殊如今却要求他给予信任。
又或者他们谁都没变,只是这时局在迫使他们改变。
皇帝真的觉得自己老了,袁贵妃在侍寝后对着他一脸哀怨时他没觉得自己老,太后说他头上白发添了许多时他也没觉得老,一堆奏折堆在眼前让他眼花头晕时也没觉得自己老,却在此时,不得不服老了……
卫屹之将残部安置在武陵郡,下令荆州守军严密布防,自己奉召赶回都城。
谢运的十万兵马已在城外等候,这原本要支援他的十万兵马竟一改常态,当场宣读了丞相诏命,令其卸甲请罪。
“武陵王未能将功抵罪反而大败而回,有损国威,身为督军未能及时监察统帅卫适之背叛失职,有负皇恩。即日起重查巫蛊案与卫适之叛国案,责令其兵权悉数交至丞相府,禁足府内,若有违逆,严惩不贷。”
谢殊在相府中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吩咐沐白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匆匆赶去了大司马府。
卫适之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大司马府,襄夫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