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木兰闻声大震,脑中似有古钟轰轰鸣动,震得她整个人毛发皆竖,呆愣在地惶遽无语。
穆南山放下见底的酒壶,撑着后脑侧过脸来,古铜肤色在檐外灯笼下更添暗影,然棕眸中却有点点笑意,“你心里那团散不开的云,便是这个吧?”
霍木兰猛地攥紧双手,睁大双眸道:“你……”
穆南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带笑,不发一言,霍木兰为此神色一震,用力呼吸,道:“不错,是我……是我杀的她,怎样?!”
她用力喊完,整个人登时崩溃,惶然地往后退去,泪水夺眶而出,穆南山眼中笑意蓦地一散,似未料到她对此反应竟会如此之大,一时局促地站起身来,熟料这一举动,更使霍木兰神色一凛,慌促中竟拔出刀来,挥在面前道:“你别过来!”
穆南山一愣,蹙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霍木兰全身发颤,脸色惨白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要报仇,也是他这个当师兄的来找我,和你没关系!”泪珠四坠,声音发颤道:“我……我就是死……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穆南山神色一变,放缓语气道:“你误会了,我对你并无恶意。”
霍木兰显然不信,惶然摇头,哽咽道:“现如今,我还不能死,我霍家还有大仇要报,还有大业未成!……等到云家一灭,我自会……亲自在他面前坦白,到那时,要杀要剐全凭他定夺,我绝无一丝怨言!……”
穆南山双眉一敛,看着霍木兰满眼是泪的无助神情,又看向她手中不住颤抖的刀,胸中竟有一瞬刺痛,“当真……能做到没有一丝怨言?”
他本是近乎自问自答,却听霍木兰声色不变,含泪一笑道:“杀人总是要偿命的,能有什么怨言?!我只是恨……恨为何偏偏是他!”
穆南山双眸一垂,低声道:“这还不是怨吗?你虽不怨他,但你怨天,怨命。”
霍木兰神色痛苦,愤恨道:“那我还能怎样?!若在山崖下救我的人不是他,陪我在雪山上相伴的人不是他,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抱着我的人不是他,我又何必在这里怨天怨命!像个傻子一样地把自己最爱之人往外推?!”
穆南山登时一震,怔忪中,只听霍木兰惨然一笑,颤声道:“我这辈子总共就只爱过两个人,一个爱而不得,一个爱而不能……我能不怨天吗?”
水榭四处愁雾惨淡,暗影绰绰,一两盏灯笼在微风中摇摇曳曳,投在霍木兰脸上的灯影便明灭不休。穆南山看着她眼中泪珠在光线变幻中一颗一颗地簌簌滚落下来,却又见她面色冷静得不像话,苦笑的神情好似早将这一切红尘宿命看破,让他忽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霍木兰用力呼吸,奔腾思绪缓缓平静下来,转头走到一边,疲惫地道:“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大吼大叫,这些话……你就当从没听过吧。”
穆南山看着她暗红色的背影,定定道:“可我听到了,而且,我希望将来他也能听到。”
霍木兰背影明显一颤,穆南山续道:“听到那最后一句,你爱他。”
霍木兰胸中一涩,闭上双眼没有回答,穆南山娓娓道来:“未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我认识他时,白露就已经不在了。那时他经常不在家里,整天没日没夜地往山上跑,只要我一来,便求着我替他四处搜寻草药。我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他那时的样子,蓬头垢面,满眼血丝,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全是红的,活生生像个疯子。”
霍木兰闻言一震,脑海中浮现出沈未已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来,心中登时难受至极,酸涩难当,越发闭紧眼睛。
“我骂过他,但他从来没醒过。”穆南山棕眸一虚,看着榭外江波,道,“他一直以为白露会醒来,甚至说,如若再寻不到还生之法,便来中原搜集三本秘籍,带白露去沧海岛。我本以为,他这份执念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半年前,我在堂琅小镇看到他身边的你。”
霍木兰愣道:“堂琅镇……”蓦地睁开双眼,正蹙眉回想,忽听穆南山解释道:“酒楼内杀鸡儆猴,回春堂外手刃恶妇,我没记错吧?”
霍木兰实在没想到穆南山当时竟在自己左右,一时呆住,大惑不解道:“为何我一直没有发觉?”
穆南山哈哈一笑,忽躬□来,做了个鬼脸道:“那木兰妹妹,可还记得当日拿着大刀的驼背啊?”
霍木兰更是一惊,不敢置信道:“是你?”
穆南山站直身来,嘿然笑道:“还望木兰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日我也是玩心大起,看你同他成双出对的,很是亲密,故而给那恶妇推波助澜,看一看他知道你受人欺负后,会有何反应而已。”
霍木兰回想起当日种种,至今只觉丢脸至极,转开头道:“让你失望了。”
穆南山淡淡一笑,道:“哪里哪里,是陡升希望才对。你走后,他就变了,认识他这两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安安静静地在我面前坐着,只煮酒浅聊,互相调侃,没有问我带来了什么奇珍异草。”
他缓缓踱步,走到霍木兰身边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