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山中果然已是一片清朗,窗户未推,便能听到枝头的啾啾鸟鸣。霍木兰侧卧在床上,耳听屋外各种窸窣声,心里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日头高升,窗纸外已有一点又一点光晕闪动,刺得人双眸微虚。霍木兰早无睡意,眼看时辰不早,只得起身下床,随意拾掇一番后,便准备出门去找唐翎,跟他谈一谈离开之事。
走到门边,但听周遭十分寂然,好似沈未已他们并不在屋外,霍木兰提着的一颗心稍微一松,然方打开屋门,便见一人倚在门边,在她探出身时转过头来,淡淡一笑,道:“醒了?”
霍木兰一愣,只见唐翎双眸中微有红晕,但倦容上却带着笑容,“雪停了,我们回去吧。”
霍木兰还未从适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讷讷道:“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唐翎淡道:“天亮不久,怕你没醒,所以在这儿等着。”
霍木兰闻言蹙眉,低声责道:“那有凳子,为何不坐,要在这里傻等。”
唐翎见她又复往日神色,且言辞中有对自己的关切之意,当下胸中一暖,悬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下来,笑嘻嘻道:“那日后我直接到你房中去等,如何?”
霍木兰见他一时间又变回这嬉皮笑脸模样,不由怔一怔,便想调侃他几句,又蓦地想起昨夜之事,话未成声,便僵在喉中。唐翎看她神色不时变幻,心里边也是七上八下,忙岔开话题道:“别傻站着发呆了,快过来吃些东西,我们下山。”
厅内并无其他人,沈未已和萧瑟瑟不知身在何处,霍木兰随着唐翎走到饭桌边,看着桌上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自然而然地想起沈未已的模样,以及他昨夜留下的那一番言语。
她将碗捧起来,拾起汤勺喝了几口,又放下道:“唐翎,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唐翎微怔,但还是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拜托,直说便可。”
霍木兰垂下双睫,道:“你能不能……先和瑟瑟离开,替我把我爹的消息带给我娘?”
唐翎一愣,半天才道:“那你……”
霍木兰道:“我要留在这里。”
唐翎闻声皱眉,脸上现出不解之色,试探着道:“你是因为昨夜之事……故意要避开我么?”
霍木兰未料到他会如此想,一时怔然,便要否认,忽听他道:“若是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但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我要带你走,这事没商量。”
霍木兰极少见到态度这般强硬的他,一时间无话可说,唐翎又道:“回蜀中后,我会想办法找到穆南山,查探你爹的下落。云臻这次借大婚密谋并未成功,想来各派中人还没有对千雪山庄下手,我们须得尽快赶回,以免江承平趁机带走秘籍。”
他所言的确在理,也正是霍木兰揪心之要,但她离开玉龙山前,必须向沈未已弄清一件事情。沉吟片刻,霍木兰还是决定暂且留下,道:“唐翎,就当你求你一次,帮我这个忙好么?”
唐翎一愣,霍木兰低声道:“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想在这里多看看,但我爹之事万不能拖,我……”
唐翎听得此言,立时一惊道:“你哪里不好了?”双眉一敛,细细看着霍木兰,心中蓦地升起一阵不安。
霍木兰被他看得心虚,忽然间又寻不出好的措辞,便在心急之下,欲胡乱一言时,忽听大厅门被人推开,沈未已端着一碗热馒头,缓缓走来道:“她那日在林中身受乾坤一指内伤,需得留下调养三日。”
唐翎一见沈未已,便莫名心中生烦,不悦道:“那你当日为何不说?”
沈未已将馒头放在桌上,淡淡道:“她之前怕你担心,所以嘱咐我不对你说。”
唐翎明显一震,有些诧异地看霍木兰一眼,微愠的双眸中有藏不住的点点喜色,“真的……是这样?”
霍木兰见沈未已为自己解局,当下顺势道:“嗯。”
唐翎抿住双唇,看一看沈未已,又看一看霍木兰,虽然分外不愿独留她在此,但念及她身体,还是咬牙作罢,道:“那我今日先和瑟瑟离开,你……也别太急,还是身体要紧,你爹的事交给我便行。”
霍木兰听得此言,登时心中一安,喜逐颜开道:“谢谢。”
唐翎微微一笑,忍不住摸了摸霍木兰的头,道:“木兰,你比以前懂事多了。”
霍木兰一愣,只听唐翎低声续道:“以前的你,从不会对我说谢谢。”言罢,松下手来,笑里又带着一点落寞,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别对我道谢,更不要……说抱歉。”
唐翎走出门来,正见一人蹲在院门前堆雪人,她个头矮小,堆起来的雪人却格外高大,她须得踮起脚尖,方能够到它头顶,替它插上一只木枝做的发簪。
她身肩蹭得白花花的,跟那个雪人已十分相像,然尽管如此,还是不见她半点休憩动作。她只是一个人在雪地上忙碌着,从他起来时的黎明,一直到现在旭日高升的清晨。
唐翎看着那莹白的雪人,不自觉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