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道:“我追她干什么?”
霍木兰笑道:“谁知道你。”走到唐翎身边,拍一拍他胸膛,拇指一竖道:“护驾有功,干得不错。”
唐翎一笑,顺手和霍木兰击了一掌,再看朝连溢那副狼狈样,往霍木兰肩上一揽道:“连兄是要去寻美人,还是和我俩一块叙旧呀?”
霍木兰因唐翎此举,先是一愣,但听他口出此言,便知是故意做给连溢看,当下也没有挣扎,以至连溢偏头看来,正见这两人勾肩搭背的亲密模样,不由横眉道:“难怪以前总看你俩不对劲,原来早便勾搭上了。”朝霍木兰冷冷一看,“现在看来,云旭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
说完,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便连蒋青儿散在巷口的一堆纸袋也一眼不看。
唐翎目送连溢走远,这才低下头来,凑近霍木兰脸边道:“原来,我们早就勾搭上了……”
他故意将声音放低,音调飘渺不定,弄得霍木兰脸上一红,甩开他道:“得寸进尺。”
唐翎哈哈大笑,似心情大好,往霍木兰腰上一捞道:“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
二人在巷内笑闹一番后,这才作罢,并肩前往八仙楼看戏。八仙楼离此处不远,走不多时,便见得街边一座三层楼宇。飞檐高耸,气势恢宏,匾上正刻“八仙楼”三颗金光大字,朱漆大门前人头攒动,却大半是从内而出,且时有不怨声溢来。
唐翎微一蹙眉,大步上前欲探究竟,熟料刚进大门,便给内里而来的一伙计拦下来道:“公子不好意思,这场子刚刚被人包下来了。”
霍木兰自后跟来,双眉微微蹙起,唐翎道:“谁包下来了?”
伙计嘿嘿一笑,道:“连家公子。”
霍木兰一愣,不料连溢离开后,竟是跑来这里同她和唐翎抢地盘,当下不悦道:“他一人听戏,用得着一座楼么?”
那伙计讪笑道:“连公子还带着一位姑娘……那姑娘正哭着呢,想来是公子要哄姑娘开心,这才……”微一挤眼,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二人又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到底是唐翎最先反应过来,笑道:“那我算是明白,为何要用一座楼了。”回头看了霍木兰一眼,状似失落道:“美人今天是看不成了,走罢。”
霍木兰脸色微沉,转身走开,唐翎跟上来,见她一副不满神色,便挑眉道:“怎么,羡慕了?下回爷也给你包一场。”
霍木兰好笑地睨他一眼,道:“谁稀罕。”
唐翎红唇微挑道:“口是心非。”
眼见天色渐晚,城内蒙着一层淡淡朱光,行人穿梭其中,倒有分怡然之味。唐翎自然不想就此和霍木兰分开,便提议道:“时候尚早,去河边坐坐如何?”
霍木兰转头看他,目中无任何情绪,但却是点了头道:“好。”
长河尽头水天交接,山外一轮红日如火,将大片光泽洒在岸上,从二人头顶斜来。唐翎闻着四边野花清香,双眼微眯道:“到底还是蜀中的落日最美。”
河岸边是一片鹅卵石,间或有水草野菊杂生其中,临风摇摇摆摆,香飘四处。霍木兰屈膝而坐,右手搭在膝上道:“跟汴梁有何区别?”
唐翎一笑道:“区别大了。”
霍木兰忽而沉默,她自然不懂这轮红日在唐翎心中的意义,也自然不会知道,在她和云旭欢喜相伴,又反目成仇的这六年里,他独在异乡饱受着怎样的相思和艰辛,她只是望着山峦外一点一点隐逝的光泽,想起自己一日一日流失的生命,叹息道:“若是红日永远不沉,那就好了。”
唐翎微微一愣,似未料到她突出此言,淡淡一笑道:“它还会升起来的。”
霍木兰睫毛一颤,进而笑道:“对噢。”低下头,却很久不再言语。
“怎么了?”唐翎皱眉看她,伸手戳一戳她脸蛋道,“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霍木兰被他戳得脑袋一晃,索性环抱双膝道:“没什么。”
唐翎心中微微一沉,他只当她感伤之事,乃青城被灭,父亲失踪,便道:“木兰,你要坚强。”
霍木兰一愣,唐翎看着山外暮光,俊脸逆在光线下,双眼微虚道:“人这一生,总有一些难以跨过去的坎,有时看起来难于攀天,其实牙一咬,也就挺过去了。”转过头来,对她笑道:“再说,你不是还有我么?”
霍木兰心中一动,将目光从唐翎温柔的笑上撤开,看朝远山余晖道:“当年,你为何要走?”
唐翎脸上笑容一僵,只听霍木兰续道:“你是唐门最小的少爷,按理说,你爹不会轻易放你和你娘离开的。”
唐翎唇角一扯,淡淡道:“最小又如何,反正他的儿子又不止我一个,再说……”声音忽然低下来,目光顺着水面,一路飘往山外,没入那苍红的天幕中,欲言又止。
霍木兰看向他道:“再说什么?”
夕照中,他棱角分明,肤色白润,但那雅致的线条又带着一层落寞之感,让霍木兰觉得三分熟悉,七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