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已熟门熟路地拐了几条长街,走进街边一家药店,告诉霍木兰在外稍后片刻。
霍木兰点头答应,独自站在街边,看会儿天,看会儿地,看会儿街上人来人往,最后目光又落回了对面店匾上,总觉得那朱光闪闪的三个字,有些明媚,又有些刺眼。
小镇里气候比雪山上要暖许多,地上虽有积雪,却不似山中那般深厚。可是,霍木兰忽然想回到雪山,将自己埋进那片永无止尽的大雪里,远离这些嘈杂的人群。
耳边喧嚷不绝,有说有笑,人影走动中,霍木兰倏觉腿上一疼,好似给人用什么撞了一般。
她眉尖一蹙,将目光从“回春堂”三字上收回,垂睫看去,脸上不悦更添三分。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跌坐在地,瞅着雪地上的一串糖葫芦,大哭道:“坏蛋,坏蛋!把糖葫芦赔给我!”
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双沾满糖渍的手来,胡乱拍打霍木兰的腿。
霍木兰蛾眉微动,进而一撩衣衫,避开那小孩拉扯,神采里暗显几分嫌弃。
她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那小孩,似想等待他自己离开,岂知过了片刻,那嚎啕大闹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嗡嗡大震,引来层层路人围观,指手划脚。
霍木兰不由恼火,沉脸对那小孩道:“走开。”
小孩听得此言,更是撒泼不断,腾起身来,便往霍木兰腿上乱揍一通,大喊道:“坏蛋,坏蛋!你不把冰糖葫芦还给我,我就不走!”
霍木兰竟也未躲,只任由那孩童打着,然一双蛾眉却已紧紧蹙起,火苗在目中窜动。
便在这时,听得人潮外传来一声叫唤,片刻后,一妇人挤进圈中来,大惊道:“小宝,你怎么了?!”
两步一并冲上前来,将那孩童抱进怀里,道:“不哭不哭,告诉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孩童大哭道:“娘,有坏蛋,坏蛋抢我的糖葫芦,还把我推在地上……你看,我手上都流血了!”不忘摊开手来,朝妇人一伸,眼珠偷偷朝霍木兰瞥了一瞥。
妇人闻言大怒,朝霍木兰瞪去,斥道:“你这人怎么当街欺负小孩子?!”
霍木兰冷眼不答,那妇人见后,更是一怒,“问你话呢,干什么打我儿子?!看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人都不会做,有爹娘生没爹娘养啊?!”
霍木兰登时怒火一冲,然转念想到面前不过一妇一幼,不想计较,便要抽身走开,岂料那妇女拦上来道:“怎么?想走啊?!”
霍木兰板脸不答,只往那妇女横了一眼。那妇女见后竟不惊不惧,只冷声笑起,冲街坊人群道:“各位乡亲都看到了啊,这姑娘打伤了我儿子,一句话也不说,掉头就要走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众人听她说罢,各自议作一团,纷纷杂杂,哄声大作。霍木兰听得聒耳,只觉自己身份矜贵,不屑同此等粗人蛮缠,便道:“那你想如何?”
那妇人理直气壮道:“自然是要赔钱!”
霍木兰略微一惊,目光闪烁间明晓此妇人用意后,不由冷笑道:“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为何要赔给你钱?”
那妇人往地上一指,“这弄丢的糖葫芦不说,就打伤我儿子这事儿,可得赔些药草钱吧?就算你不赔钱,那也该道个歉吧?”
霍木兰冷道:“我没有动你儿子,你再这般胡搅蛮缠,可别我怪我不客气!”
妇人听后双眉一扬,笑道:“哟,你倒还发起横来了?怎么,当我三娘怕你不成?!”言罢,朝四周人环视一番,振振有词道:“各位乡亲可都看见了,这人伤了我儿子,一来不肯道歉,二来不愿赔礼,三来还冲我母子二人大吼大叫!我三娘今日怎么就这么背,摊上这样一臭婆娘!”
霍木兰听得此言,不由横眉道:“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那妇人不甘示弱,亦怒声道:“什么注意点?别以为你穿戴好些我三娘便怕你!今天你伤我儿子这事儿若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霍木兰低吼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伤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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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正在回春堂中贩卖药材,收钱时,听得街外传来争吵声,不由皱了皱眉。
回春堂一小厮从门外跑进来,跺脚蹭去靴上冰雪,道:“三娘又在同人吵架了。”
掌柜拨弄算盘,不甚在意道:“管她咧,成天在街边跟人吵,不晓得有哪样好吵的。”
小厮搓手哈气道:“不过那女人也是蛮得很,伤了三娘儿子却不认账,死活都不道歉。”
掌柜安心算钱,便没再回他,只低声数起银两来。沈未已背上空竹篓,走出门外,抬眸往霍木兰等候的地方瞥去,忽地身形一震,拢紧双眉。
此刻暮光阑珊,街道上来往行人不多,然街头一角,却有大群人围成一团,正交头接耳,说三道四。
霍木兰一袭红衫,站在其中甚是惹人注目。她面色青白,隐似薄怒闪烁,挺直站着不发一语,显是在极力隐忍。倒是她对面的一妇人嘴上嚷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