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李未央,我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包括我女儿的死,包括蒋家的二十万兵权,包括南儿的罪过,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李未央看着她,慢慢道:“请您恕罪,未央实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国公夫人额头上的皱纹像是都舒展开了,淡淡道:“做都做了,何必惺惺作态呢?”
她声音虽轻,语中的沉疾之意却深沉可闻。有清风悠然从窗隙间透进来,屋外树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不知不觉间有一种悄无声息的寒意,笼罩了整个房间。
蒋月兰看到这场面,静静退到了一边。
李长乐咬唇道:“李未央,现在这里除了你、我、母亲,就剩下外祖母,有什么话,你都不必藏着掖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李未央笑了笑,道:“今天是三堂会审么?外祖母请我来,是要问清楚真相,还是要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国公夫人轻轻一嗤,颓唐道,“我老了,长乐无能,我的儿子们只能在战场上拼杀,于这种后宅之中狠毒的斗争,还无一人及得上你,又何谈兴师问罪呢?”
李未央寥寥相应,“您说的是,您是毋庸置疑的长辈,未央不敢辩驳。”
国公夫人目视她平静的面容,轻叹一声,“可惜啊!若是让我再多活几年,没准还真能为我的女儿报仇,可惜,可惜啊……”
她一连说了几声可惜,仿佛真的有无限的悲凉,然而李未央却凝神望着她,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态。
这一老一少互相审视着,彼此的眼睛里,都有火光在跳动。国公夫人长久地停止了说话,直到李未央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了,她却突然道:“今天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跟你为敌的,我只是想,就此了结了这段仇怨。”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未央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认输了。”国公夫人看着李未央,慢慢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一个孙子,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斗下去,蒋家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李未央扬一扬脸,不置可否,片刻,方低声说:“外祖母真的这样想吗?”
国公夫人微微叹一口气,慢声道:“说实话,我心中对你依旧怨恨,可是——从大局着想,我想要和你化解这段仇怨,从今之后,井水不犯河水。”
李未央听着这句话,却觉得十分的诡谲,她注视着国公夫人的神情,仿佛在斟酌,在思考,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国公夫人微笑,“你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跟你自己的姐妹斗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好处?”她稍稍一停,笑意暗淡了三分,“人死罪孽散,柔儿早已过世,我也是不久于人世的人了。活到这个年纪的人了,难道还看不破吗?我不想再找你报复了,只要你向我保证,从此之后不再伤害长乐和蒋家,我也会向你保证,你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县主,一直到你死为止。但如果你不肯答应,那么倾尽蒋家全部的力量,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李未央笑了笑,道:“外祖母,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主动挑衅。”
国公夫人冷笑一声,显然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道:“你只要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李未央微微笑道:“未央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可是李长乐可能做到吗?她的眼中,分明藏着无限怨恨之意,早已结下了血仇,怎么可能轻易化解呢?
国公夫人这才笑起来,温煦如春风:“你到底才十五岁,若是太执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样才好啊。”说着,她站了起来,道,“从今往后,希望你们和睦相处,我也能放心了。”然后,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红漆果盘,道,“现在,帮我把那盘蜜枣拿过来。”仿佛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外孙女一样的吩咐,亲切而随和地,若是换了旁人,刚刚冰释前嫌,一定会迫不及待地上去表达忠心,然而李未央却只是扬了扬眉头,没有动一下。
蒋月兰推了完全没动过的李未央一下:“还不快去,老夫人这是原谅你了!”可是李未央却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蒋月兰有点着急,自己捧了果盘送到她手里:“去吧,从今往后咱们就不必担心害怕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好好过日子?这倒是一个美好的场景,李未央看了李长乐一眼,微笑着道:“希望如此吧。”
国公夫人已经由丫头穿好了衣裳,慢慢被扶着走过来,像是有点举步维艰的样子,然后她从李未央拿着的果盘里取了一个蜜枣放进嘴巴里,却只是咬了一口便放下了,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年纪,什么都吃不出味道了!”说着,便不再看李未央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大堂之上,宾客云集,太子正一脸笑容地将寿礼递给国公夫人,国公夫人用手抚摸着那卷画,仿佛十分怜惜的样子,太子笑道:“这是前朝大师的作品,共有一千零一个寿字,祝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国公夫人并不说话,只是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似有一丝悲凉之色,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