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仪蓉娇小的身影逐渐看不清了,三少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门外。白色的帷幔飞舞,他自虐一般把身体轻轻歪向左边,大部分的重量压在了细弱的左腿上。几乎是同时,他的左腿猛地一弯曲,整个人就向前倾去,跪趴在地上。
他轻轻勾起嘴角,带着几分自嘲和了然的笑意。真是昏了头,瘸了就是瘸了,再抱有任何强大的希望也承受不起。
门被轻轻关上,三少爷弯下腰捡起地上锈掉的琐,挂在了门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凌仪蓉悄悄摸进了玉漱阁,守门的依然是锦儿,两人只是匆匆瞥了对方一眼,便各自扭过头去。
直等到寅时,那些个婆子依然手里紧握着棍棒,躲在馨予院的附近。阴凉的风吹在身上,鼻尖始终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外加门口就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妪。虽然这些人跟着王妃,或多或少地干了不少坏事儿,但是此刻的情景实在太过于诡异,心底总有些发毛。
“这都快天亮了,估摸着六姑娘不会来了。那满身是血的人放在院子门口,总归不好。如此晦气的东西,我都有些怕了!”其中一个婆子实在是耐不住此刻压抑的气氛,不由得低声嘟哝了几句,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个婆子的附和。
一旦这些惶恐的心绪被点燃,气氛就变得躁动起来。不少婆子纷纷打破沉默,开始不安地跺着发麻的脚,嘴里哈着气,开始活动起已经发僵的身子了。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怎么,还嫌着薛嬷嬷的下场不够,自己也要上去凑一张凳子?王妃交代的事儿还没办妥,就敢这般抱怨疏忽”那个领头的婆子转过身来,声色厉茬地说了几句,脸上的神情带着十足的警告。
几个躁动不安的婆子,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再次集中精神闭紧了嘴巴盯着大门,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过去。
“吱呀——”一声,主屋的门总算是开了。如意身上裹着薄披风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困乏,昨晚正好挨到她轮值。
“去看看薛嬷嬷还有气儿没?拖到该拖的地方埋了吧!把门前打扫干净了,王妃待会子自有重赏!”如意抬起眼角扫了一下门前的长凳,秀气的眉头紧紧地蹙起,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
这六姑娘还真是沉得住气,心肠也够硬。王妃到处收买玉漱阁的丫鬟煽风点火,都没能把她引过来。恐怕这后院里,又要多出一个心眼儿多的姑娘,只会把这池子水搅得越来越混。
如意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婆子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其中有几个胆大的,走到了薛奶娘身边,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也不知是谁脚步不稳,竟是一脚踢在了长凳上。薛奶娘就从那长凳上滚了下来,滚了一圈之后,正面朝上。
几乎所有人都瞧清楚薛奶娘的惨状,脸色苍白甚至被冻得发青,两眼瞪大了充了血一般。由于她近乎趴在长凳上一天,后背的鲜血竟是顺着手臂流到前面,十根手指上沾满了鲜血,时间过长而呈现了几分暗红。最恐怖的某过于她嘴角处渗出了大量的血迹,此刻早已干涸在下巴上,显得异常诡异。
气氛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怔楞地看着地上躺着的薛奶娘。她到死都表达出一种怨恨,死不瞑目。那个领头的婆子胆子大,几步走上前去,两只手放在薛奶娘的下巴上,慢慢地使力,似乎想要掰开她的嘴一探究竟。
不过无论她怎么弄,薛奶娘的嘴巴像是被钉在一起般,就是弄不开。那个婆子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上也沾了些许的血迹,近距离观察着薛奶娘的惨状,只觉得脊背发凉。
“罢了,别动了。她是咬舌自尽的,血迹都干成这样了,看样子昨儿晚上就是一具死尸了。竟然没人发现!”如意走了几步凑到薛奶娘的身边,仔细地看了一眼,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那个婆子的动作,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哼。
“还请如意姑娘在王妃面前担待些,晚上天黑看不清,而且也不敢靠近她,生怕六姑娘来了瞧到了惹她生疑。”那个婆子连忙起身后退了几步,满脸堆着笑,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讨好。
如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眼瞧着几个婆子把薛奶娘抬走了,她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了屋。她刚关上门,转身一抬眼便瞧见凌王妃披了一件外衣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得愣了一下。
“此刻时辰还早,王妃怎么起身了?”如意低声问了一句,走上前去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凌王妃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拢了拢散乱的发髻,紧盯着镜中那张娇媚的脸。
“六姑娘不来,我如何能睡得着?不过这回算她运气好,本妃没什么时间再盯着她。她毕竟是从玉枝肚子里爬出来的,到时候对付许贱人肯定能用得上。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儿要做,骄蓉的亲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得和杜王府通通气,否则一个两个贱人都想作践我的大姑娘!”凌王妃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阴狠,她现在是没工夫再应对凌仪蓉。反正这些姑娘还小,就让她们自生自灭一段时日,兴许还不用她亲自出手了。
一大早馨予院那边就派来了婆子通知各位姑娘